沉默，在空荡的地下仓库内炸开。
曲焕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如同被折断脊梁的猛虎般低头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对复兴会残存兄弟们的担忧和走投无路的绝望，心中那丝因莉塔导师警告而升起的警惕和对越权者本能的排斥，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曲焕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重：
“我懂……你也有你的难处。”
他缓缓说道，目光扫过仓库内昏迷的毒蝎和那些搬运工。
“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想守护的人……有时候，确实别无选择。”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醒：
“但是，卡洛斯，你现在……就是众矢之的。”曲焕的眼神变得锐利，“法卫部已经铺下了天罗地网！‘清道夫’计划优先级最高！目标就是所有越权者组织！尤其是对你……卡洛斯·‘铁匠’……是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卡洛斯的心上！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眼中那丝微弱的希望之光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更深的绝望和灰败！他当然知道法卫部的决心！哈洛德那条疯狗亲自下的命令！复兴会……已经彻底完了！
曲焕看着卡洛斯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心中那丝莫名的情绪再次翻涌。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低沉和……共鸣：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甚至……对你流露出这些……不该有的怜悯。”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仿佛穿透了卡洛斯那凶悍的外表，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我看到……你拼命想守护的那些东西……那些复兴会的‘兄弟’……本质上，和我想守护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守护……本身就是一种信念。无论守护的对象是什么……这种信念本身……值得尊重。”他看着卡洛斯那双布满血丝、此刻却写满茫然和痛苦的眼睛，“所以……我觉得，是它和我内心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共鸣。”
“够了！”
卡洛斯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声音嘶哑而痛苦，打断了曲焕的话！他用力地摇着头，仿佛要将那些触动他内心最柔软处的话语甩开！
他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这种高高在上的“共鸣”！他现在需要的……是活路！是复兴会那三十几个兄弟的活路！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凶悍和桀骜的眼眸，此刻死死地盯着曲焕，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破釜沉舟的恳求火焰！他不再掩饰，不再强撑！为了复兴会最后那点血脉，他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
“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小崽子！”卡洛斯的声音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和哀求，“你到底想怎么做？！告诉我！我求你！只要能给复兴会……给那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条活路！我卡洛斯……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
这是卡洛斯这个在灰色地带挣扎求生近二十年、手上沾满鲜血也未曾真正低头的男人，头一次对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流露出如此赤裸裸的、近乎卑微的恳求！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凶狠，没有了算计，只剩下最纯粹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绝望期盼！
除了面前的这个少年，他现在，还能找到谁愿意对他这条丧家之犬伸出一条可能的援手呢？
曲焕看着卡洛斯那双充满血丝、写满恳求的眼睛，看着这个四五十岁的魁梧壮汉在自己面前放下所有尊严、如同等待审判般微微佝偻着身体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有怜悯，有沉重，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纷乱的脑海！
灰色的棋子！
复兴会……他们熟悉索洛托的地下世界，有丰富的灰色地带生存经验，有卡洛斯这样经验丰富的头目……如果……能把他们收编……成为曲家在索洛托势力范围内的一枚……灰色棋子？
这个念头一出现，曲焕自己都感到一阵难以置信的荒谬和心悸！
曲家！秦东最注重清誉的魔法世家！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以守护一方、除魔卫道为己任！家族祖训将“正大光明”奉为圭臬！父亲曲怀真更是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闻名！家族历史上，从未有过主动豢养、利用灰色势力的先例！那被视为对家族荣耀的玷污！
更何况……这里是索洛托！不是秦东！曲家在这里虽然也有产业和影响力，但根基远不如本土深厚。为了一个濒临覆灭的越权者组织，打破家族的清誉，在异国他乡埋下一颗更难以直接控制，随时还有可能反噬的“灰色棋子”……这真的有必要吗？值得吗？
巨大的矛盾和挣扎如同风暴般在曲焕心中肆虐！一边是家族荣耀和父亲严厉的教导，一边是卡洛斯那绝望的恳求和复兴会三十多条人命……还有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丝对“守护”信念的莫名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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