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办公大楼,秦铮几乎是立刻跳上了吉普车,对驾驶员吩咐了一句:“先去趟供销社!”
车子开到市里最大的供销社门口停下,秦铮独自一人快步走了进去。
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这位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年轻团长,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窘迫和犹豫。
女孩子喜欢什么?吃的?用的?穿的?
他回想了一下林知夏的样子,她好像不像一般城里姑娘那么讲究穿戴。
总是穿着朴素的碎花衫,头发梳成两条黑亮的麻花辫,干净又利落。
最终,他凭着直觉和有限的经验,买了一大包时兴的大白兔奶糖、几罐麦乳精、两瓶雪花膏、还有一条柔软鲜艳的红色羊毛围巾——他觉得那颜色很衬她。
想了想,又称了好几斤五花肉和一堆耐存放的糕点,几乎把身上带的票证和钱花了个七七八八,手里提得满满当当,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车上。
“去红旗公社向阳大队!”
他沉声吩咐道,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吉普车卷起尘土,朝着那个在他心中占据了特殊位置的小村庄疾驰而去。
……
而远在红旗公社向阳大队的林知夏,对即将到来的“奖励”和那个送奖励的人,还一无所知。
秋收已经彻底结束,地里没了高大的庄稼遮挡,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天气渐渐转凉,社员们开始了短暂的农闲时光,忙着晾晒粮食、缴纳公粮、修补农具,为过冬做准备。
林家院子里,林知夏正挽着袖子,帮忙母亲王桂花腌过冬的咸菜。
巨大的陶缸摆在院子当中,空气里弥漫着粗盐和青菜特有的气味。
“妈,这萝卜还得再晒晒,水分有点大。”林知夏拿起一个白萝卜掂了掂说道。
“可不是嘛,今年秋雨多,萝卜长得水灵,就是不耐存。”
王桂花一边往缸里码菜一边说,“等明儿个天气好,再搬出去晒一天。”
婆媳俩正说着话,就听见村口似乎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好像停在了大队部附近。
这年头,汽车可是稀罕物,平时难得一见。
村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狗吠和小孩子的奔跑叫嚷声。
“咦?这又是谁来了?”王桂花直起腰,好奇地望向院门外。
林知夏也抬起头,心里微微一动,隐约有种预感。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手里的活计。
没过多久,就听见脚步声朝着他们家院子走来,还夹杂着大队书记和林大牛有些拘谨又热情的声音。
“秦团长……这边请,这边请,寒舍简陋,您别介意……”
林知夏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果然是他。
她放下手里的萝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王桂花也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有些紧张地看向门口。
只见院门被推开,大队书记和林大牛率先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恭敬又有些局促的笑容。
紧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穿着整齐军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阳光落在他肩章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正是秦铮。
他的目光几乎是一进门,就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腌菜缸旁的林知夏。
她穿着蓝色的碎花旧棉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截白皙却有力的手臂。
脸上可能还沾了点泥灰,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微微的惊讶望过来。
秦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路上的急切和些许紧张,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更深的悸动。
“林大叔,林大娘,打扰了。”秦铮收敛心神,礼貌地先跟林大牛和王桂花打招呼,语气温和。
“不打扰不打扰!首长快请进屋里坐!”林大牛受宠若惊,连忙招呼。王桂花也赶紧去倒水。
秦铮却笑了笑,目光转向林知夏:“林同志,正在忙?”声音不自觉地比平时柔和。
林知夏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事,腌点咸菜。秦团长,您怎么来了?”她猜到了几分。
秦铮对林大牛和王桂花说道:“大叔,大娘,我这次来,是代表组织,来给林知夏同志送奖励的。她前两次帮了我们部队很大的忙,立了功,这是组织上的一点心意。咱们进屋说吧?”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警卫员手里提满的东西。
“哎哎!好!屋里说!屋里清净!”
林大牛连忙应声,引着秦铮往堂屋走。王桂花也赶紧撩起围裙擦手跟进去。
林知夏看了一眼那堆满东西的网兜和袋子,也跟着进了屋。
堂屋不大,收拾得干净整洁。
秦铮让通讯员把东西放在桌边,然后对大队书记和林大牛夫妇郑重说道:
“林知夏同志多次帮助组织上抓捕特务,保护人民财产安全。”
他从公文包里先取出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这是组织上给林知夏同志的表彰信。”
然后,他又取出两个牛皮纸信封,语气更加郑重。
“鉴于林知夏同志的突出贡献,根据你的要求,组织上奖励了两个工作岗位。”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都是市里的正式工岗位。一个是市钢铁厂的岗位,另一个是市第一纺织厂的岗位。
这两个单位都是好单位,相关的手续和介绍信都在这里。”
此话一出,原本就不大的堂屋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市钢铁厂?市纺织厂?还是正式工?!
林大牛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张了半天,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被巨大的惊喜扼住了喉咙。
王桂花更是直接捂住了嘴,眼圈瞬间就红了,身体微微发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大队书记也惊得忘了抽烟,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
在这个年代,一个市里的正式工作,就是鲤鱼跳龙门!
是多少农村人几辈子都不敢想的天大好事!而现在,林知夏竟然一下子有了两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灼灼地盯在了那两个牛皮纸信封上,然后又猛地转向那个依旧看起来十分平静的姑娘——林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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