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脸精明相的账房先生,立刻跪了下来,赌咒发誓:
“相爷明鉴!我老钱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全靠相爷赏饭吃,我怎么可能背叛您!”
“哦?是吗?”
李思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那你告诉我,你今天为何要在给禁军的粮草账目上,多点了一个小数点?你是想故意拖延军粮,好让南城乱得更久一点,给王敬忠创造机会吗?”
老钱浑身一颤,哭丧着脸道:
“冤枉啊相爷!那是笔误!小的一时手滑,已经改过来了啊!”
“手滑?”
李思远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手滑!”
他不再理会涕泪横流的老钱,又转向另一个负责联络城外眼线的壮汉,李四。
“李四,你来说说。为什么你今天传递消息的信鸽,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才放飞?你是不是在等宫里的消息,好给你的主子通风报信?”
李四是个粗人,脖子一梗,瓮声瓮气地喊道:
“相爷!那鸽子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了!我寻思着让它先拉完再飞,飞得快一点!这也能算罪过?”
“鸽子病了?”李思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传递关键消息的时候病了。李四,你养了十年信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么?还是说,这只鸽子根本就没飞出去,你在等宫里那个老东西给你新的指令,好里应外合,是不是?
酷刑?根本用不上。
这种无休止的猜忌和诛心之言,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崩溃。
终于,一个心理防线薄弱的幕僚扛不住了,他猛地指向身边一个同僚,嘶吼道:
“相爷!是他!是赵五!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他对着皇宫的方向烧纸!他一定是在跟宫里的什么人传递暗号!”
被指控的赵五,整个人都懵了:
“放你娘的屁!我那是给我那早死的爹烧纸钱!你他娘的血口喷人!”
“你爹死了十年了!你早不烧晚不烧,偏偏昨天烧?!”
“我乐意!我天天给我爹烧,你管得着吗!”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最后的体面荡然无存。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多年的情谊,指控与咒骂声不绝于耳,昔日的同僚转眼间成了欲置对方于死地的仇寇。
“相爷!李四的老婆的表哥,是宫里倒夜香的!”
“胡说!赵五的儿子的奶妈,还是陈无病那老阉货的远房亲戚呢!”
“钱六昨天买了三斤猪头肉,一定是想讨个‘诛头’的彩头,要害相爷您啊!”
李思远冷眼看着这出狗咬狗的闹剧,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密。
他一个字都不信,但又觉得,每一个人说的,都有可能是真的。
他感觉自己被一张巨大的谎言之网包裹着,每一个人都在对他撒谎,每一个人都想置他于死地。
“够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议事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既然你们都不肯说实话,”
李思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那就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了。”
他指着最先开始胡乱攀咬的那两个人,冷冷道:
“你们两个,既然都看到了对方的‘不轨’,想必也是同谋。拖下去,处理干净。”
那两人瞬间吓傻了,裤裆里一片湿热,嘴里语无伦次地求饶。
“相爷!冤枉啊!我是忠心的啊!”
“我……我刚才是胡说的!我就是想立功啊相爷!”
然而,两名铁塔般的护卫已经走了进来,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们拖了出去。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就从门外传来,然后戛然而止。
议事厅内,死一样的寂静。
剩下的五六个人,吓得浑身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
众人看着主座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们明白了,相爷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运筹帷幄的主公,而是一个被猜忌吞噬的恶鬼。
在恶鬼面前,任何忠诚都是献祭的贡品。
这一刻,他们心中那点所剩无几的忠诚,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恐惧和……活下去的本能。
李思远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缓缓起身,走到那名脸色煞白的账房老钱面前,伸手,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钱啊,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回相爷,十……十五年了。”
老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十五年了……”
李思远幽幽一叹,仿佛在追忆什么,
“你放心,我信你。只要你以后,好好帮我盯着他们,看谁还敢对着皇宫烧纸,看谁家的鸽子还敢拉肚子……我就保你全家富贵。”
老钱猛地抬起头,看着李思远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他明白了。
相爷不需要忠心,他需要的是互相监视,互相出卖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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