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支援前线的物资送走了,像从重病的人身上硬生生剜下了一块肉,基地里弥漫着一股失血过多的虚弱和挥之不去的疼痛。机器还在转,人还在忙,可那劲头里,总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疲惫。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黑眼圈,走路脚步发飘,说话有气无力,连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听着都比往常嘶哑、沉闷了几分。
林枫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再多一分力,就要“啪”地一声断裂。脑子里像是塞满了一团被机油浸泡过的乱麻,一边是前线急需的第二批、第三批弹药的生产进度,一边是老鹰沟方向越来越浓的火药味,中间还夹杂着怀里那个小铁盒带来的、若有若无的刺痒感。各种念头互相冲撞、撕扯,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
他站在嘈杂的车间里,看着徐致远正俯身在一台老旧的冲床前,跟几个技术员激烈地讨论着如何改进一个卡壳的送料机构。徐致远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油污和汗水混合的薄雾,声音因为连续熬夜而沙哑,但条理依旧清晰,手指在图纸上划过,精准地指出问题所在。
他又看到不远处,刚刚伤愈归队、被老赵硬塞进警卫排负责带队训练的雷鸣,正带着一队年轻队员,在车间外的空地上进行着紧张的战术演练。雷鸣的动作依旧带着惊蛰小队特有的利落和狠劲,讲解战术时言简意赅,眼神锐利得像刀子,那些年轻队员看着他时,眼神里充满了信服甚至……崇拜。
再看看自己。林枫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长期接触机油和化学品而洗不干净、布满细小伤口和新茧的手,感受着胸腔里那股因为过度劳累和焦虑而隐隐作痛的憋闷感。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徐致远那样,静下心来,专注地解决某一个具体的技术难题了;也很久没有像雷鸣那样,冲在第一线,带着兄弟们执行任务了。
他整天在干嘛?像是在救火,东奔西跑,协调这个,催促那个,像个……像个疲于奔命的管家婆!生产进度要他催,防御工事要他盯,人员调配要他定,连后勤那点米面油盐,老刘都要跑来问他一句!
这样下去不行!
他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再这么事必躬亲,眉毛胡子一把抓,非但事情做不好,自己恐怕也得先累垮掉!到时候,他这个“林工”倒了,基地怎么办?前线怎么办?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疲惫、醒悟和一丝不甘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必须改变!
他不能再当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兵”了,他得学着当那个运筹帷幄的“将”!哪怕……哪怕他这个“将”当得还很蹩脚,很心虚。
这天傍晚,他罕见地没有在各个车间里转悠,而是把徐致远和雷鸣,单独叫到了他那间稍微有了点“家”样的破屋子里。炉火燃着,驱散了些许寒意,也映得三人脸色明暗不定。
林枫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声音因为下了很大决心而显得有些干涩:“老徐,雷鸣,今天叫你们来,是……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他看着眼前这两位他最得力的助手,一个沉稳细致,一个勇猛果决,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咱们基地现在……现在是内外交困。前线要的弹药,是火烧眉毛;老鹰沟那边,是剑悬在头顶。我……我感觉自己有点……有点力不从心了。”
他顿了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组织着语言,尽量避免用错成语:“再这么下去,我怕……怕耽误大事。所以我想……想把日常这一摊子具体事,生产,防御,都……都交给你们。”
徐致远和雷鸣都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没料到林枫会突然说这个。
“林工,你这是……” 徐致远扶了扶眼镜,疑惑地开口。
“我不是撂挑子!” 林枫赶紧摆手打断他,语气急切,“我是说……我往后,主要精力,得……得放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比如,咱们那个‘大蓝图’怎么一步步落实?比如,怎么跟上级争取更多支持?比如……比如万一,我是说万一,这里待不住了,咱们下一步往哪儿走,怎么走?”
他指了指自己那颗仿佛要炸开的脑袋:“这些事儿,得有人去想,去规划!不能再……再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他看向徐致远,目光诚恳:“老徐,生产这一块,技术、管理,你比我熟,也比我稳当。往后,生产线怎么调度,技术难题怎么攻关,人员怎么安排,你……你多担待!拿不准的,咱们再商量!”
他又看向雷鸣,这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兄弟,眼神复杂:“雷鸣,基地的防御,还有……还有跟老鹰沟那边周旋,侦察,甚至……甚至必要时的突击、断后,这一摊子,玩命的活儿,得靠你!老赵经验足,但他年纪大了,冲锋陷阵,以后……以后你得多顶上去!”
这番话说出来,林枫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把更重的担子,压在了眼前这两位兄弟肩上。他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这决定对不对,是不是一种……变相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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