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把破琴竖起来，指着那个空荡荡的琴腹。
“天罚琴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它用的是‘死律’。那种声音是死的，是固定的，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你心口。但我这个……”
他又拨了一下琴弦，这次声音变得低沉浑浊。
“我这个是活的。”
“人的嗓子是肉长的，能变。只要我能捕捉到那天罚琴的主频，然后发出一声频率完全相反、波峰对波谷的声音……”
江声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砰。就能把它那个声场给抵消掉，甚至炸掉。”
苏芽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理论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这不就是以前她在医院里见过的“噪音消除”耳机的原理吗？
没想到这古代的言官，饿疯了之后居然悟出了声波干涉的道理。
“那你要我们干什么？”燕迟问到了点子上，“你一个人，就算嗓子喊劈了，覆盖范围也有限。”
江声看向苏芽，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我要人。”
“我要一百个大嗓门的人。不需要懂音律，不需要会唱歌。只要肺活量大，敢吼，不怕把嗓子喊出血。”
江声的手指在琴弦上用力一划，那根动物筋发出刺耳的哀鸣。
“苏头儿，把你手底下那些杀猪的、打铁的、骂街厉害的婆娘，全都给我找来。”
“我要把这《千声录》里的谱子拆碎了，塞进他们的喉咙里。”
“到时候，那天罚琴弹它的死人曲，我们就给它来一场几百人的活人啸。”
苏芽看着江声那张癫狂的脸。
这人大概是真疯了。
但在这个疯了的世界里，只有疯子才想得出这种不要命的招数。
“一百个人。”苏芽盘算了一下，“这一百个人喊完这一嗓子，估计半个月都说不出话来。”
“那也比变成行尸走肉强。”江声冷笑，“苏头儿，你不是说要建立新秩序吗？秩序这东西，有时候就是靠吼出来的。”
苏芽没再废话。
她转身看向燕迟：“名单你来定。别光找嗓门大的，得找那些心里憋着火的。火气大的人，嗓子才够亮。”
燕迟点了点头，手里捏着那个磨好的石拨片，若有所思。
“还有个事。”苏芽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火童那小子呢？”
“在挖泥。”存烬在后面插了一句，“他说昨晚那个‘血视’还不够，光是用身体发热只能骗骗眼睛。要想让人真信，得让这光有味道，有触感。”
苏芽挑了挑眉。
“这小子进化得够快啊。”
她想起昨晚火童站在高台上的样子。
那时候他只是个被动的展示者。
现在，他似乎开始主动思考怎么去操控这种感知了。
多维感官融合。
苏芽脑子里蹦出这个词。
视觉上的热（红光），听觉上的震（活人啸），如果再加上……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块难吃的鬼芋。
如果再加上味觉上的刺激呢？
“告诉火童。”苏芽把鬼芋扔进嘴里，狠狠嚼碎，“别光挖泥。让他去把那种带毒的鬼芋全挖出来。”
“既然要刺激，那就刺激个够。”
“让那帮赤旒盟的人看看，咱们这群烂泥里爬出来的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风口处，江声再次拨响了琴弦。
这一次，苏芽没有捂耳朵。
她听出来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噪音。
那琴弦震动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像是心跳一样的节奏。
那是活人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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