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之内,尘埃落定,月光凄冷。
他一步步走近,靴底碾过碎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那柄斩妖除魔的长剑并未归鞘,幽冷的剑锋斜指地面,映照着他毫无情绪的侧脸,和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冰冷怒意的黑眸。
巨大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无形的威压如同巨石,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你。”
他开口,声音低沉冷硬,如同冰锥砸落,每一个字都带着审问的重量。
“为何在此?”
我瘫坐在冰冷的尘土和碎木之中,仰着头,脸色惨白如纸。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先想好的借口和伪装,在他这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注视下,顷刻间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我……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视线迅速模糊。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寸寸刮过我的脸,我的脖颈,我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最后,定格在我因刚才冲击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处。
那里,内襟的口袋微微鼓起,藏着母亲染血的木簪,和那枚刚刚捡到的、冰冷诡异的令牌。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眸中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怀中之物,”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拿出来。”
不!不能!
母亲的血,那诡异的令牌,任何一样都足以将我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猛地摇头,下意识地用双臂死死护住胸前,身体向后缩去,徒劳地想要远离他。
这个抗拒的动作,似乎彻底触怒了他,或者说,印证了他的某种猜测。
他眼中最后一丝耐性耗尽,不再多言,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攻击,而是直取我紧捂的胸口!
“不要!”
我尖叫一声,绝望地扭身试图躲避,右手胡乱地向前推拒,体内那点微薄的妖力在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驱使下,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
嗤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
并非来自我的衣襟,而是来自我自己的身躯!
在他冰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前一刻,那点可怜的、驳杂不纯的妖力疯狂涌出,却并非形成有效的防御或攻击,而是瞬间冲垮了我勉力维持的人形伪装!
头顶猛地一热,一双毛茸茸的、赭红色的狐耳毫无征兆地弹跳出来,敏感地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身后裙摆之下,一条蓬松的、同样颜色的狐狸尾巴也再也藏不住,“噗”地一下挣脱束缚,慌乱地扫动着,卷起了地上细碎的灰尘。
空气中,那原本极力收敛的、微弱的妖气,瞬间变得清晰而浓郁——属于狐妖的特有气息,再也无法掩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我僵在原地,维持着可笑的、半人半妖的形态,双臂还徒劳地护在胸前,一双狐耳因极度惊惧而紧紧贴向脑后,尾巴僵直地竖着。
完了。
全完了。
原形毕露。
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撕开,所有侥幸和伪装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雷霆一击,等待着那柄冰冷的长剑贯穿我的心脏,或者某种镇妖司的符咒将我打得魂飞魄散。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破败的山神庙里。
只有我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眼缝。
凌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离我的胸口仅有寸许之遥。
他并没有看我护着的胸口,也没有看那必然暴露无疑的木簪和令牌。
他的目光,如同被钉死了一般,牢牢地、凝固地,落在了我的头顶——落在那双因恐惧而微微抖动的、赭红色的狐耳之上。
他脸上的冰冷和怒意,如同遇到烈阳的寒冰,出现了一丝清晰的、难以置信的裂痕。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古井无波的黑眸中,瞳孔微微收缩,竟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度震惊的、甚至可以说是……茫然失措的情绪?
他的指尖,就停顿在离我如此之近的半空,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他自身的冰冷气息。
但他没有动。
没有继续向前,也没有收回。
只是那样僵持着,用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混杂着震惊、审视、以及某种更深沉难辨情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狐耳。
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仿佛……透过这双狐耳,看到了别的什么。
这诡异的沉默和停滞,比直接的杀戮更让我感到恐惧和窒息。
他……到底在看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我死死护在怀里的那样东西——母亲那根染血的木簪,似乎因我妖力的剧烈波动和情绪的极度激荡,再次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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