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淙淙,洗涤了表面的狼狈,却冲不散心底厚重的迷茫。我跟在凌昊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行走在逐渐熙攘起来的官道上。
晨光彻底驱散了夜色,将道路两旁的山野田舍照得清晰。偶尔有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经过,或是有牛车吱呀呀地驶过,都会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他们看的自然不是我这个低着头、衣着朴素的“少女”,而是走在前方那个身姿挺拔、玄衣墨发、即便衣衫破损染血也难掩其冷峻气质的男子。
凌昊对此视若无睹,目不斜视,步伐稳定,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我才能通过那道无形的契约之线,隐约感知到他并非全然放松,依旧保持着一种内敛的警惕。
而我,则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次陌生的视线扫过,都会让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检查自身的妖气是否收敛完全,尾巴和耳朵有没有不听话地冒出来。缚灵契的力量如同一个无形的茧,将我牢牢包裹,带来安全感的同时,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束缚感。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走着,一前一后,像是同行,又像是押解。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无数疑问在我心中翻腾,关于母亲,关于那枚引煞令,关于蚀魂宗,关于他为何独独对我有所不同……每一个问题都沉甸甸地压在舌尖,却在他冰冷沉默的背影前,一个字也不敢问出口。
或许是我的紧张和不安通过契约传递得过于明显,走在前面的凌昊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打破了令人难捱的沉寂。
“收敛心神。”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依旧没什么温度,像在训诫,“你这般心神激荡,于隐匿无益。”
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看到他挺直冷硬的背影。他甚至连头都没回。
“……是。”我低声应道,脸颊有些发烫,努力深呼吸,试图平复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他说的对,我这样确实更容易暴露。
可是,如何才能不心神激荡?
又沉默地走了一段,官道岔向一条更为宽阔平整的道路,远处隐约可见城镇的轮廓,比之前落脚的小镇要大上许多,人流也明显增多。
凌昊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丝。
“前方是塬州府城,”他像是随口告知,又像是下达指令,“入城后,跟紧,勿要多言,勿要左右顾盼。”
“……是。”我再次应道,心弦绷得更紧。府城?镇妖司的势力是否更强?我们会遇到他的同僚吗?
似乎是感知到了我骤然升起的恐惧,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无需过度忧惧。寻常司众,识不破此契。”
这句话,像是一颗小小的定心丸,奇异地缓解了我一部分焦虑。他是在告诉我,只要我跟紧他,不乱看乱说,就是安全的?
他……是在保证我的安全?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绪更加复杂。
很快,我们抵达了高耸的城门。守城的兵卒显然认得凌昊这身打扮和气度,并未多加盘问,只是目光在我这个跟在他身后、低眉顺眼的“小尾巴”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便恭敬地放行了。
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喧嚣的市井声浪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店铺旗幡招展,叫卖声不绝于耳。府城的繁华远非小镇可比。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几乎要贴到凌昊的背后去,努力让自己变成一道不起眼的影子。
凌昊对周遭的繁华视若无睹,径直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他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穿街过巷,步伐毫不犹豫。
我低着头,紧紧跟着,视线只敢落在他那双沾着些许尘土却依旧沉稳的靴跟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冷冽气息与一丝极淡血腥味的味道。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在一间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的客栈前停下。客栈招牌上写着“归云”二字,透着一股低调的冷清。
“在此落脚。”他言简意赅,率先走了进去。
客栈掌柜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见到凌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并未多问,很快便安排好了两间相邻的上房,甚至没有要求我们登记身份文牒。
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
凌昊拿了钥匙,递给我一把,目光扫过我依旧带着不安的脸:“进去,无事勿出。”
我接过那枚冰冷的铜钥匙,如同接过一道敕令,低声道:“……是。”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站在走廊里,握着钥匙,愣了片刻,才转身打开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有床有桌,还有一扇临街的窗。我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
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
我走到床边坐下,环顾着这个暂时属于我的、安全的小小空间。这一切,都得益于门外那个男人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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