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歇,鹤影谷的夜像一口沉入冰渊的铁锅,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九快马带回京中急报时,靴底结着厚厚的霜,黑袍边缘已被雪水浸透,凝成硬壳。
他单膝跪地,双手奉上那封八百里加急的诏书——紫泥封缄,印纹森然,不同于寻常黄帛,这是宗室戒严令,意味着皇帝已将七皇子萧澈视为潜在威胁,连一兵一卒的调动权都不再允许。
苏锦黎站在高台边缘,指尖轻抚掌心玉蝉。
那枚曾被太子萧璟疯狂抢夺、视作天命凭证的墨绿玉蝉,此刻安静地躺在她手中,微光流转,却不再炽烈。
她低头看着它,忽然笑了。
“他不怕太子夺权。”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风雪吞没,“他怕的是……有人以先帝之名,架空今上。”
她的目光投向京城方向。
那里有座金碧辉煌的宫城,也有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今日她在北境点燃魂灯,借萧澈命格引动先帝遗影,让天下人亲眼看见——所谓血统承继,不过是虚妄;真正能唤醒灯火的,是信与义,是那些曾守陵、护火、誓死不退的老兵们的魂魄。
可这一幕,羞辱了皇权。
皇帝可以废太子,但不能容忍一个庶女、一个病弱皇子,竟能号令北境三十六哨,还能召出先帝魂影。
这不是谋反,却比谋反更可怕——它动摇了“天子受命于天”的根基。
帐内烛火跳动,谢无咎、柳承志与赵九已齐聚密帐。
火盆烧得不旺,映着三人冷峻的脸。
“打开玉蝉。”苏锦黎将那枚墨绿色的蝉形符投入灯下。
谢无咎取出银针与薄刃,小心剖开其内壁。
片刻后,他摇头:“没有《燃心诀》微篆。”那是历代守陵人传承心法的唯一印记,真正的承统符必有刻痕,而这枚玉蝉,空有其形,毫无其魂。
更诡异的是,玉蝉内部血丝纹路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人工蚀刻,层层染毒,意图伪造共鸣假象。
“这玉……”谢无咎低语,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曾浸过守陵人的血。”
他认出来了——那是先帝驾崩当夜,守棺老太监被迫饮下毒酒后,尸身渗出的血渍所染。
那人至死不肯交出真正的承统符,最终被活活钉入棺侧陪葬。
而这枚假玉蝉,竟是用他的血祭炼而成。
帐内一片死寂。
柳承志猛地攥紧刀柄,眼中怒火翻涌:“皇帝明知此物不洁,竟还纵容太子私藏?”
“因为他也在怕。”苏锦黎缓缓起身,眸光如刀,“怕那盏灯真的亮起来,照见他当年如何逼死忠仆、篡改遗诏、封锁先帝遗训。”
她顿了顿,声音冷静得近乎锋利:“既然他怕,那就让他继续怕下去。”
她决意先发制人。
次日清晨,柳承志带三十名旧哨老兵南下,沿官道散布一句话:“先帝临终有遗训——‘嗣君若惧灯,便是违心;若灭灯,便是逆命’。”言语简洁,却如星火燎原,迅速在民间传开。
与此同时,在城南破庙,李崇山亲自设下“忠魂祭”。
这位曾是“羽林第一哨”哨主的老兵,沉默了一辈子,如今却站了出来。
他在残垣断壁间立起一块粗石碑,亲手刻下三十六哨阵亡名录,每一个名字都深凿入石,如同刻进骨血。
祭坛燃起白鹤灯,百姓闻讯而来。
老兵家属捧着遗甲、断刀、旧战袍,在碑前焚香叩首。
有人哭到昏厥,有人默默跪了一夜。
第三日黎明,石碑已被香灰覆盖,周围堆满纸钱与供果。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羽林不属皇权,只属先志!”
呼声如潮,响彻破庙上空。
苏锦黎远远望着那座渐渐被人围拢的“灯碑”,心中明白——他们已经不再是被动应对棋局的人。
他们在织一张新的网,一张由人心、记忆与信念编织的网。
而这张网的尽头,不是皇位,也不是权力,而是一句被掩埋多年的真相。
就在此时,一只灰羽信鸽自南方破空而来,落在帐外横枝。
沈知意的飞鸽传书到了。
三日后,雪势稍缓,晨光如刀,割开灰白苍穹。
苏锦黎在帐中拆开沈知意的密信。
纸短字锐,墨迹里透着宫墙深处的寒意:“陛下召贤妃入殿,掷杯怒言——‘七王妃结党聚众,形同另立朝堂!’”紧接着是禁军异动:副统领程远山率三千铁骑离京,打着“护送诏书、慰劳北境”的旗号,实则日夜兼程,目标直指鹤冢兵库。
她看完,将信投入火盆。火焰一跳,映出她眸底冷光。
谢无咎候在一旁,低声道:“兵库藏有旧羽林遗械八千具,箭矢十万支,若被接管,我们再无自保之力。”
“所以不能让他们进库门。”赵九握紧腰间刀柄,眼中杀意已起,“末将愿带暗卫伏于鹰脊峡,一击即退。”
苏锦黎却未应声。
她起身走到案前,取出一枚铜铃,轻轻一摇——三响,短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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