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厂长的声音终于响起,声音不高,但却充满了不可质疑的命令:“大家往外散一散,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在厂里上班的,进里面来!列队。”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
外围的家属们互相看看,带着茫然和凝重,潮水般向后退去,让出一个以折叠桌和灯光为中心的,更大的,更空旷的半圈。
那些被大姑叫来的青工们和其他在家属区居住的青工们,则面面相觑,脸上茫然更甚,夹杂着被当众点名的紧张。
他们互相推搡着,迟疑地,脚步沉重地,三三两两地从人群的缝隙中挪动出来,走进灯光圈定的范围内。
大姑站在父亲侧后方,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看着这群同龄人,此刻却像等待审判的囚徒,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肖副厂长和老书记交换了一个极其凝重的眼神。
他们都听明白了郝厂长话里的“二十五岁以下”和“在厂里上班”,目标清晰!
他想干什么!
张科长和吴副科长也彻底明白过来,脸上最后一丝困惑褪去,只剩下凝重。
他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目光紧紧追随着郝厂长的一举一动。
青工们终于磨磨蹭蹭地在折叠桌前,歪歪扭扭地站成了八九排,大约有七八十人。
强光无情地打在他们年轻却写满惶恐的脸上,有人低头盯着脚尖,有人不安地搓着衣角,还有人偷偷抬眼瞄向三位厂领导的方向,又迅速垂下。
郝厂长踱步走到折叠桌前,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青工的脸,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无声的威压,队伍里最后一点细微的骚动彻底平息,连呼吸都屏住了。
死寂。只有灯泡发出轻微的电流嗡嗡声。
他侧过身,伸出手指,指向摊在折叠桌上那三张非常基础的零件图纸。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青工们,声音依旧不高,但在绝对的寂静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现在,你们一个一个来。告诉我!”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刺入人群道:“这三张图,你能看懂几张。”
他的声音缓和下来,缓缓道:“不懂!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们。”
郝厂长停了一下,压制着火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道:“看不懂的,站左边!看懂一张或两张的,站中间!三张都看懂的,站右边!”
接着他目光扫过全场,吐出最后的命令:
“开始!”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人群中无声地爆开!
七八十张年轻的脸庞瞬间变得煞白。
倒抽冷气的声音汇集成一片的哀鸣。
无数的头瞬间就低了下去,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队伍中间一个平时在车间里吊儿郎当的青工,此刻脸色灰败得像刷了层石灰,嘴唇哆嗦着,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仿佛魂儿都被抽走了。
前排一个试图强装镇定的青年,手指死死抠着裤缝,指节捏得发白,但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小腿暴露了他的恐惧。
角落里一个公认手艺还不错的学徒,此刻也懵了,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慌乱地在三张图纸和郝厂长冷峻的脸之间游移。
他被这恐惧的气氛震慑住了,根本不敢过去。。
无形的恐慌和巨大的羞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过来,瞬间将整个灯光下的舞台彻底淹没。
他们万万没想到,厂长把他们从宿舍,从家里,从家人身边叫出来,竟然是当众考图纸!
在这么多领导、同事、家属、甚至孩子面前!
看不懂图纸,那无疑就是当众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是个连最基本工作技能都不具备的草包?
这比挨一顿臭骂,甚至扣工资都要可怕百倍。
小张,小王,小李这三个之前被单独叫到屋里的学徒工,更是面无人色,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只有极少数几个人,脸上掠过一丝自信甚至轻蔑,在人群中挺直了腰背,目光略带挑衅地扫视着周围惶恐的同伴。
围观的人群彻底炸锅了!嗡嗡的议论声瞬间拔高,这次不再是好奇,而是惊愕,难以置信,甚至带着赤裸裸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我的老天爷!当众认图!”
“怪不得刚才那动静……”
“这……这太狠了吧?”
“完了,完了,老张家那小子肯定得站左边!”
“看吧!这下都原形毕露了,这些人根本不行……”
一个位母亲脸色煞白,捂住了嘴,她的儿子就在那灯光下的人群里。一个老工人摇着头,重重叹了口气。
老书记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郝厂长的侧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担忧,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和了然。
肖副厂长的脸色铁青,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郝厂长那“比出事还严重”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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