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的车轮碾过洛阳城西门外略显残破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辘辘声,混杂在清晨特有的、带着几分寒意的薄雾里。藏在马车底部那经过巧妙改制的夹层中的徐逸风,能清晰地感受到车身每一次细微的颠簸,以及透过厚重木板缝隙传来的、城门口兵丁粗声大气的盘问声、过往行商的低声交谈、骡马不耐的响鼻。每一种声音,都像一根无形的弦,牵动着他紧绷的神经。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尘土、牲畜粪便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每一秒都漫长如年,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极力调整着内息,使之变得绵长而微弱,如同冬眠的蛇类,收敛全身所有的生命迹象,连胸口那因紧张而略微加速的起伏都被强行压制下去。紧贴胸口的黑石传来温凉的触感,那丝在白马寺地宫中意外融入的、醇厚祥和的佛门气息,此刻似乎正与他的内息产生着微妙的共鸣,帮助他更好地融入周围环境,减少自身的存在感,仿佛一块无知无觉的顽石。外面,夏侯琢正用带着几分市井油滑、却又恰到好处的恭敬腔调,与守城军官交涉,言语间不经意地提了提韩老镖头和漕帮某位头面人物的名号,隐晦地暗示着“规矩”已到位。赵莽则扮演着憨厚木讷、力气惊人的车夫角色,闷声不响地帮忙搬动一些看似沉重的货箱,接受兵丁随意地翻检,他肌肉贲张的手臂和沉稳的动作,无形中打消了对方对货物重量的些许疑虑。一切都按照预演的方式进行,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
或许是韩老镖头在河洛道上的面子足够大,或许是商队那面绣着“隆昌”二字的青色镖旗确实有些分量,又或许是夏侯琢暗中打点的、那些沉甸甸的银元发挥了作用,城门的盘查虽有惊,却无险。那军官用手摩挲着夏侯琢悄无声息塞过去的几枚袁大头,又瞥了一眼商队阵容和韩老镖头那不动如山的身影,最终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让开更大的缝隙,车队如同解开了缰绳的驮马,开始缓缓蠕动,驶出了洛阳城那高大雄伟、却如同巨兽般令人窒息的城墙阴影。
当马车重新行驶在相对平坦、但依旧布满车辙的官道上,夹层中的徐逸风才将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缓缓吐出,但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他知道,洛阳城的城墙只是第一道关卡,真正的考验,往往在下一个更为混乱、眼线更多的地方——洛水码头。那里是南北漕运与陆路交通的枢纽,三教九流汇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官府的盘查往往因为油水丰厚而更为细致,赫连部布下的罗网也必然更为密集。
果然,午后时分,日头偏西,将一片金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时,车队抵达了喧闹异常的洛水码头。空气中的味道陡然变得复杂起来——河水特有的腥甜水汽、船上运载的各类货物(盐巴、药材、皮革、甚至还有隐约的鱼腥)混杂的味道、无数苦力与旅人身上散发出的汗味、以及岸边小食摊传来的、带着焦糊气的食物香气,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浓烈而原始的市井气息。放眼望去,船只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大大小小的漕船、客船、货船挤满了河道与泊位。苦力们喊着低沉而有节奏的号子,扛着沉重的麻包或木箱,踩着颤巍巍的跳板上下穿梭;商贩们扯着嗓子叫卖,声音尖锐刺耳;骡马不耐地甩着尾巴,发出阵阵嘶鸣;还有孩童的哭闹、船工的吆喝、以及水流拍打岸壁与船身的哗哗声……这一切共同构成了一幅庞大、喧嚣、充满生命力的漕运画卷。
然而,在这片看似混乱无序的繁华之下,却潜藏着令人不安的暗涌。码头入口处,明显增设了临时的哨卡和拒马,负责盘查的兵丁数量远超平常,他们穿着号褂,手持着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眼神警惕而带着几分审视的贪婪,在每一个行人、每一辆货车上来回扫视。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兵丁外围,还游弋着一些身着短打、腰挎短刀或驳壳枪、眼神凶狠、举止精悍的江湖人物。他们不像兵丁那样固定站位,而是如同猎犬般在人群中穿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人等的面容与行囊,其中几人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藏了短火器,极可能就是赫连部布下的、得到官府默许甚至合作的眼线。
韩老镖头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他勒住马缰,抬手示意车队放缓速度,低声对身旁的几位得力镖师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眼睛放亮些,照看好货物,也……照看好我们新来的‘伙计’。”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徐逸风藏身的那辆马车,以及混在伙计中的蔡若兮和陈文。
车队再次排起了长龙,缓慢地向码头内部挪动,如同陷入泥沼的巨蟒。盘查的兵丁显然得到了上峰的严令,或者是指望从这里捞到更多油水,检查得格外仔细。不仅反复核对着货单与实物是否相符,还要掀开厚重的油布篷,用手中的长枪刺刀随意地捅刺着货物,甚至对每一个随行人员都要反复询问来历、目的、籍贯,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不去,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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