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涧的又一个春天，山溪欢腾，林木吐翠。与这盎然生机一同到来的，是五张久违而又带着崭新气象的熟悉面孔——陈知远、赵明德等五位赴苏学习的骨干，穿越重重险阻，终于学成归来了！
他们的归来，在支队内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仅仅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更因为他们身上那种明显不同于往昔的气质。近两年的异国学习生涯，洗去了他们身上的些许土气，增添了几分沉稳与自信，眼神里闪烁着系统学习后形成的、更具条理和深度的光芒。他们穿着虽仍是便装，但举止间却隐约带着一种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仪态。
欢迎仪式简单而热烈。杨帆、陈明、青山等人看着这些脱胎换骨的“学生”，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期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杨帆挨个拍着他们的肩膀，力道沉重，仿佛要亲自确认这些承载着希望的种子，已经茁壮成长。
陈明看着明显成熟稳重了许多的侄子陈知远，眼中更是难掩激动。
短暂的寒暄后，迫不及待的汇报和交流便开始了。在指挥部那间核心洞窟里，油灯常常亮到深夜。陈知远、赵明德等人如数家珍般，向支队领导们介绍着他们在“劳动大学”的所学所获。
他们带回来的，不是零散的知识点，而是一整套相对完整的、基于苏军实战经验总结出来的现代军事思想和方法。
步兵战术方面： 赵明德在沙盘上，清晰地演示了苏军强调的“冲击集群”战术，讲解了步兵班、排在进攻中如何与配属的机枪、迫击炮（掷弹筒）进行更紧密的协同，如何利用地形进行交替掩护和跃进，如何组织步坦协同（虽然支队目前没有坦克，但理念先行）。这与支队以往更多依赖个人勇猛和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形成了鲜明对比。
炮兵协同理念： 陈知远则重点阐述了炮兵作为“战争之神”的地位。他讲解了如何建立简易的观察所，如何进行炮火准备，如何实施炮火掩护和延伸射击，以及步炮之间如何通过简易信号或通讯器材进行协同。虽然支队目前只有几门自制的土掷弹筒和少量迫击炮，但这套理论为将来可能拥有的更强火力，提前奠定了指挥基础。
参谋作业体系： 这是另一个冲击性的概念。赵明德展示了规范的作战命令格式、敌情标图方法、兵力火力计算表以及后勤保障计划模板。他强调，现代战争打的是后勤，是参谋部的运筹帷幄，而不仅仅是前线将士的拼杀。一套高效、规范的参谋作业体系，能将指挥员的意图更准确、更迅速地转化为部队的行动。
此外，他们还带回了关于政治工作、后勤管理、军事工程乃至基础文化知识等方面的新理念和方法。
这些新思想、新方法，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在支队中高层干部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激烈的讨论。
以铁柱为代表的一部分从战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军官，最初的反应是怀疑甚至抵触。
“啥‘冲击集群’？啥‘步炮协同’？”一次战术研讨会上，铁柱听着赵明德滔滔不绝的讲解，忍不住瓮声瓮气地打断，“说得天花乱坠，能当饭吃？咱们以前没这些洋玩意儿，不也一样打鬼子？靠的就是不怕死，靠的就是熟悉地形，靠的就是老百姓！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到时候别把仗打拘束了！”
另一位老营长也附和：“就是！老毛子那套，是在大平原上跟德国人硬碰硬用的。咱们这山沟沟里，树林子密得兔子都钻不过去，你那集群往哪儿冲？大炮往哪儿架？我看呐，还是咱们的老办法实在！”
他们并非顽固不化，而是多年的游击生涯，让他们对自己的经验有着根深蒂固的自信，对于这些来自异国、看似“高大上”却与眼前现实有些脱节的理论，本能地感到不适应。
面对质疑，陈知远、赵明德等人没有气馁，也没有强行反驳。他们理解老同志们的顾虑。陈知远耐心解释：“铁柱叔，各位老大哥，我们学这些东西，不是要否定咱们过去的经验，恰恰相反，是要把这些经验系统化、理论化，让咱们的打法更科学，更有效，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赵明德则结合支队现有的条件，尝试进行“本土化”改编：“我们没有重炮，但可以把掷弹筒当成小炮来用，学习它的射击诸元计算和协同方法；我们没有坦克，但可以研究步兵如何更好地利用地形和工事，模拟对抗装甲车辆的战术。参谋作业，也不是非要桌子地图，咱们可以用土办法，把敌情我情想得更周全，把作战计划搞得更细致。”
杨帆全程聆听着双方的争论，没有轻易表态。他看到了新思想带来的冲击，也看到了老经验的宝贵价值。他知道，这是一种必然的碰撞，是支队从游击习气向正规化迈进过程中必须经历的阵痛。
“都不要争了。”杨帆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老经验是我们的根，不能丢；新知识是我们的翅膀，必须学！关键是怎么结合！”
他看向陈知远和赵明德：“你们负责，尽快把学到的东西，结合咱们根据地的实际情况，弄出几套简单易行、马上能用的训练方法和战术条例出来，不要搞得太复杂。”
他又看向铁柱等老同志：“你们要带头学，带头练！谁要是觉得自己那套老办法能包打天下，那就跟新办法比一比，看看在同样的条件下，谁的打法更有效，伤亡更小！”
杨帆的定调，为这场新旧观念的碰撞指明了方向。归国精英们带回来的新思想，如同一股强劲的东风，开始吹拂这支在深山密林中坚持斗争的队伍，虽然不可避免地带来了涟漪和阻力，但也注入了迈向更高层次的活力与希望。融合与变革，已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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