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点心有毒!”
北漠随从这声石破天惊的嘶吼,伴随着摔碎的瓷盘和飞溅的糕点碎屑,如同在琼林苑祥和喜庆的国宴上投下了一颗炸雷!瞬间,丝竹骤停,歌舞立止,所有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方才还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场面,顷刻间冻结!无数道目光,或惊骇、或怀疑、或震怒、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位摔盘呐喊的随从,以及被他所指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的林小满身上!
北漠大首领忽察尔猛地站起身,他虽抱病,但草原雄主的威势勃发,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那盘摔在地上的“哈达飘雪糕”,又缓缓转向御座之上的皇帝,虽未立刻发作,但紧绷的面容和紧握的拳头已显示出极大的愤怒与质疑。他身后的北漠使团成员更是群情激愤,手按刀柄,气氛剑拔弩张!
大靖皇帝赵璋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国宴之上,外宾面前,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指控,这已不是简单的失仪,而是关乎国体、关乎两国邦交的天大事件!他目光如电,先扫过那跪地颤抖、却眼神闪烁的北漠随从,再落向孤立在膳房入口、身形单薄却强自镇定的林小满,最后,他的视线与下首席位上面沉如水、已悄然握紧拳头的靖王赵琰有一瞬的交汇。帝王之怒,隐而不发,却让整个琼林苑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大胆狂徒!”负责宴席安保的御前侍卫统领厉声喝道,“御前喧哗,污蔑功臣,该当何罪!拿下!”几名侍卫立刻上前要擒拿那随从。
“且慢!”忽察尔抬手阻止,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皇帝陛下!此事关乎我使团安危,须得查个明白!若点心果真无毒,为何我的人要拼死示警?若是有毒……”他话未说完,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局面瞬间僵持,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旦处理不当,便是外交纠纷,甚至可能引发战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陛下!大首领!民女林小满,愿以性命担保,所制点心绝无毒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小满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试图阻拦她的宫女,一步步走到宴席中央的空地上,直面皇帝和忽察尔,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毫无惧色。她知道,此刻退缩便是万劫不复,唯有迎头而上,方能搏一线生机!
“哦?”皇帝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如何担保?”
忽察尔也眯起眼,打量着这个胆识过人的小女子。
林小满福了一礼,声音清晰地说道:“回陛下,大首领。这‘哈达飘雪糕’,主要用料乃是糯米、豆沙与糖霜,皆为寻常食材,制作过程透明,经手之人皆有记录,何来下毒之机?此人突然发难,指控空口无凭,实难令人信服!”她先稳住基调,指出指控的荒谬。
随即,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名跪地的随从:“民女斗胆,请问这位壮士,你口称有毒,是亲眼所见他人下毒?还是亲口尝过,身有不适?亦或是……凭空臆测,受人指使?!”
她的问话步步紧逼,那随从眼神慌乱,支吾道:“我……我见那点心颜色异样,心中生疑……”
“颜色异样?”林小满抓住破绽,立刻转身,指向地上摔碎的点心,“陛下,大首领请看!这点心洁白如雪,乃是糖霜本色,何来异样?反倒是……”她目光扫过随从腰间悬挂的一个皮质酒囊(北漠人惯用),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胡老头笔记中一个关于食物相克的冷僻记载,以及昨日查验北漠砖茶时发现的苦艾草异状,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心头!
她提高声音,语出惊人:“民女倒要请教这位壮士!你方才宴饮,可是饮了大量随身携带的马奶酒?”
那随从一愣,下意识点头:“是……是又如何?”
林小满心中一定,继续道:“马奶酒性烈,与我中原某些食材相遇,偶有轻微反应,但绝无毒害。民女怀疑,你是饮酒过量,加之心怀叵测,故意制造事端!若不信……”她猛地转身,对皇帝叩首:“民女恳请陛下,准许民女当场试吃这点心,并请太医署大人取银针、乃至取活物验看,以证清白!同时,也请查验此人所饮之酒,是否纯净!”
这一招以退为进,极其高明!主动要求验毒,显得光明磊落;同时将矛头引向随从及其酒水,暗示可能另有隐情。赵琰立刻出列附和:“父皇!林姑娘所言有理!儿臣亦愿担保!请父皇下旨彻查,还功臣清白,肃清宵小!”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准奏:“准!太医验毒!侍卫查验酒囊!”
太医上前,银针探入糕点碎屑,拔出后光亮如初;又取少许喂食准备好的雀鸟,雀鸟活蹦乱跳,毫无异常。侍卫检查那随从的酒囊,虽无异物,但那随从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愈发惊慌。
真相似乎已然明朗。忽察尔脸色稍缓,但仍存疑虑。就在这时,林小满做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举动。她起身,径直走到那盘摔碎的点心旁,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拈起一小块沾了尘土的“哈达飘雪糕”,坦然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然后面不改色地朝皇帝和忽察尔行礼:“陛下,大首领明鉴,点心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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