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深！”赵慧兰惊呼一声，想上前搀扶，却又顾忌着什么，脚步顿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担忧和自责。
“别……别动……”林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虚弱又急切，“你……你别过来……躺回去……” 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都要碎了，比自己受伤还疼。
沈聿深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眼神死死锁着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他在护士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到了林晚的床边。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让他额头的冷汗更多，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粗重。
终于，他站定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因为虚弱和疼痛而微微佝偻着。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带着无比的珍视和小心翼翼，轻轻、轻轻地抚上了林晚苍白冰凉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沈聿深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疼得他几乎窒息。他不敢用力，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稀世珍宝，只能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摩挲着她脸上的泪痕，想要擦干，却引来更多滚烫的泪水。
他的目光从她泪湿的脸庞，缓缓下移到那缠裹着厚厚纱布的腹部。那纱布，像一道狰狞的烙印，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仿佛看到了冰冷的河水，看到了刺目的火光，看到了她义无反顾扑向他的身影……巨大的心疼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疼……不疼？”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颤抖和压抑的痛楚。他不敢想象，那贯穿伤到底有多疼。更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
林晚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恐惧，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带着怜惜的微颤温度，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泪水流得更凶，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不……不疼……你……你没事……就好……”
一句“不疼”，让沈聿深的心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俯下身，不顾自己的疼痛，艰难地凑近她，额头轻轻抵上她微凉的额角，滚烫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滴落在她的鬓发间。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 他想到了母亲曾经的刁难，想到了温伯的阴谋，想到了自己没能早些察觉的危险……所有的愧疚，如同巨石压在心口。
林晚感受到他滚烫的泪水和身体的颤抖，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费力地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虚弱地、轻轻地覆在了他按着自己腹部伤口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凉，他的手心却因为剧痛和激动而汗湿滚烫。
“都……过去了……”她在他耳边，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无比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和疲惫，“我们……都……好好的……孩子……也好……”
沈聿深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他反手，紧紧、紧紧地握住了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冰凉的小手。两只同样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手，在这一刻，却传递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力量和暖意。
他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用眼神诉说着千言万语。心疼，愧疚，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那沉淀了许久、历经生死考验后愈发深沉的爱意。
赵慧兰站在几步之外，看着病床边紧紧依偎、无声落泪的两个人，看着儿子眼中那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意和对妻子刻骨的心疼，再看着林晚那苍白却带着一丝释然的脸庞……悔恨的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肩膀无声地耸动着，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这一次，她的眼泪里，除了悔恨和愧疚，似乎也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卑微的期盼。
窗外，夕阳的金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温柔地洒在病床相握的两只手上，也笼罩着那个背对着他们、无声哭泣的身影。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和彼此交缠的、劫后余生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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