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已经等在车间里了，见到雷师傅，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老雷，回来了。”
“老刘。”雷师傅重重拍了拍刘师傅的肩膀，两个老伙计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刘师傅看了模具图纸，点点头：“精度要求高，得上磨床。这台新磨床你还没见过吧？去年才进的。”
“正好见识见识。”雷师傅眼睛亮了。
三个小时——比约定多了一小时，但刘师傅没提，王超也没说。机床嗡嗡地响着，金属碎屑飞溅。雷师傅在操作台前熟练地调整参数，手法丝毫不见生疏。刘师傅在一旁指点着，两个老师傅配合得天衣无缝。
“你这手艺，在玻璃厂没丢下。”刘师傅难得夸人。
“天天跟窑火打交道，手上功夫可不能生。”雷师傅笑道，“玻璃模具的精度要求，不比机械零件低。”
新模具拿回玻璃厂，立刻投入试制。这一次，从配料到退火，全程严丝合缝。第三天，当玻璃毛坯再次出炉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测量结果出来了：透光率91.8%，厚度公差±0.04毫米。
“成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声，车间里顿时沸腾起来。老师傅们互相拍着肩膀，年轻工人们高兴得跳起来。雷师傅握着那片玻璃，手抖得厉害，眼圈都红了——这不仅仅是一片合格的玻璃，更是他从机械到玻璃行业转型的成功证明。
王超也长长舒了口气。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光学仪器厂：“刘工，样品我们做出来了，您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光学仪器厂的技术员第二天就来了。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姓方，说话斯文，做事却一丝不苟。他带着全套检测仪器，在玻璃厂会议室里一待就是半天。
透光率测试、厚度测量、应力检测、均匀性分析……每一项都严格按标准来。王超和雷师傅等在门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门终于开了。方技术员走出来，脸上带着笑：“王厂长，雷师傅，样品通过了。透光率91.8%，虽然比我们要求的92%差一点，但考虑到是试制品，完全可以接受。厚度公差在允许范围内，均匀性也不错。”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难能可贵的是，这批玻璃的应力控制得很好，几乎没有双折射现象。这说明你们的退火工艺很到位。”
王超和雷师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那后续的订单……”王超问。
“我回去就写报告。”方技术员说，“不出意外的话，首批订单应该在一千片左右。如果这批使用情况良好，后续还有更多。”
送走方技术员，王超回到车间。工人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同志们，”王超大声说，“样品通过了！光学仪器厂对咱们的产品很满意！”
欢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上次更热烈、更持久。
雷师傅走到王超身边，低声说：“厂长，那本苏联手册……能不能再借我看看？我想好好学学。”这位从机械行业跨过来的老师傅，此刻眼中闪烁着对新技术最质朴的渴望。
王超笑了：“我明天就去图书馆借。不止你，技术革新小组的同志都要学。光学玻璃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更多新技术等着咱们去掌握。”
下午的阳光透过车间窗户照进来，照在那片晶莹剔透的玻璃样品上。它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像一块水晶，折射着七彩的光。
王超看着它，心里涌起一股豪情。从普通玻璃到光学玻璃，从日用品到精密仪器部件——这条路很难，但他们走出来了。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知道，技术这条路没有尽头。今天攻克了光学玻璃，明天还会有更难的挑战。但只要保持这份学习的劲头、这股不服输的精神，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窗外，不知谁家的收音机正播着歌：“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
歌声飘进车间，和着机器的轰鸣，和着工人们的说笑声，汇成了一曲最朴实的交响乐。
王超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张涛说：“把今天的技术资料都整理好，归档。这是咱们厂的宝贵财富。”
“已经在整理了。”张涛点头，“雷师傅说，要把这次的经验写成操作规程，让后来的人有章可循。”
“好。”王超望向窗外。四月的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悠地飘着。
春天真的到了。而玻璃厂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第四百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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