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林安便已起身。他仔细叠好新买的被褥,推开小窗,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晨露和远处农田气息的清凉空气。
他所在的槐荫巷与济世堂所在的杏林巷还隔着一小段距离。林安锁好小屋的门,快步走入尚显安静的街道。清晨的小镇只有零星几个早起挑水的乡邻和准备开铺的伙计,见到他这位生面孔,都投来好奇而友善的目光,林安皆微笑点头致意。
穿过两条巷子,转到杏林巷口,熟悉的草药味隐隐传来。济世堂大门紧闭,显然阿竹和王老郎中都还未起身。
林安想起昨日王老郎中塞给他的钥匙,便从怀中取出,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门开了。药堂内比他的小屋更显幽静,弥漫着浓郁的、经过一夜沉淀的药材清香。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反身掩好门。趁着这难得的清静,他决定先不惊动他人,自己动手整理。他找到放在门后的扫帚和抹布,细致地拂去药柜、柜台上的薄尘,又将昨日有些凌乱的诊桌归置整齐,还把散落在桌上的几味未收好的药材小心地放回对应的抽屉附近。
做完这些,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贴满“鬼画符”标签的药柜上。想起昨日阿竹兴致勃勃的讲解,他不由得莞尔。他走到柜前,从袖中取出昨夜睡前凭着记忆简单勾勒的纸片,对照着那些奇特的符号,轻声默念起来:“乌龟…当归,文火慢炖…三把火,附子,性大热…小人跑茅房,巴豆…” 他看得极其专注,手指虚悬在空中,依次点过那些抽屉,努力将形象与药性深深印入脑海。这安静的清晨,正是学习的好时候。
正当他全神贯注之际,后堂通往前面药堂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了。王老郎中披着件外衫,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显然也是刚起,准备来前堂喝口热水。
一眼看到柜台后站着的林安,以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已经有人在“早读”的药堂,老先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些,闪过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满意。他没想到林安从小屋过来,竟能比住在后堂的阿竹还早。
他踱步过来,先是探头看了看林安手里的纸片和正在研究的药柜,鼻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嗯?”,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耳听了听后堂的方向——那里依旧静悄悄的。
王老郎中故意提高了嗓门,冲着后堂方向笑骂道:“哼!看看!看看人家林家小子!从槐荫巷赶过来,天没亮就起来洒扫庭除、钻研学问!再瞧瞧某个就睡在后堂的小懒骨头,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还抱着被子流哈喇子做梦娶媳妇呢!都是学徒,这差距怎么就跟清水河那么宽呢!”
林安被王老郎中这突如其来的“对比教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片,温和地笑了笑,替还在梦乡的阿竹解释道:“老先生您言重了。阿竹师弟年纪尚小,贪睡些也是常情。昨日他带着我熟悉镇子、安置住处,又忙前忙后,很是辛苦。若非他昨日耐心教我认这些标签,晚辈今日也只能对着柜子发呆。他其实聪明伶俐,一点就通,教得极好。”
他这番话既说明了阿竹晚起的可能原因又真诚地夸赞了阿竹的能力和功劳,语气诚恳,毫无虚言,听得王老郎中脸上的“怒容”都绷不住了。
老先生捻着胡须,斜睨了林安一眼,哼了一声:“哼,你倒是会替他说话!看来你俩这师兄师弟的情分,一晚上就处得挺瓷实。” 虽然他语气还是那般,但眼中的笑意却浓了几分,显然对林安这种不踩低同伴、反而能看到并肯定他人优品的性子颇为受用。
王老郎中捻着胡须,看似随意地指着一个画了朵云彩打着卷的符号:“少拍马屁!既然他教得好,你且说说,这个是什么?”
林安凝神看去,略一思索,试探着答道:“此符号云卷云舒,似有发散之象。可是…薄荷?取其辛凉发散之性。”
“嗯,算你蒙对了。”王老郎中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手指又点向一个画着几滴蓝色水珠的标签,“这个呢?”
“水滴…色蓝,性当偏寒。应是竹叶或淡竹叶?清热利尿。”林安回答得比刚才慢了些,更加谨慎。
“沾点边,是淡竹叶。”王老郎中算是认可了,接着又指向一个更复杂的,像是几根线条捆在一起冒热气的图案,“那这个?”
林安蹙眉,仔细回想昨日阿竹似乎提过一嘴,但记得不甚清晰:“这…线条缠绕,似有束缚之意,又冒热气…莫非是……柴胡?疏肝解郁,能解肌表之热?”
“呵,”王老郎中这次倒是轻笑一声,“思路倒是活络,能联想到解郁和解热。可惜不对,这是桂枝!看到这几根线没?像不像树枝?冒热气是取其发汗解肌、温通经脉的温热之性!记差了药性,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林安连忙躬身:“是,晚辈记下了,多谢老先生指正。” 他脸上有些发热,知道自己还是学艺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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