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娥掀开归云客栈的门帘,踏入温暖明亮的大堂。方才门外与林安那番出乎意料的、让她心潮澎湃的对话所带来的微醺感,尚未完全褪去,脸颊还带着些许未散的热度。
“月娥!” “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
文先生、阿雅,还有孙婆婆和小六都围了上来,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显然,济世堂王老郎中派人来告知消息时,并未隐瞒她晕倒的事。
“听说你在济世堂晕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文先生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王老怎么说的?真是多亏林安那孩子在一旁照应着……”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候和议论声中,都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那个名字。
若是之前,听到这般直接的关联和暗示,秦月娥定会羞窘难当,急于辩解。但此刻,听着这些话,想起方才门外林安那句低沉的“我不知道”和眼中罕见的迷茫坦诚,她心中竟奇异地没有升起多少抗拒,反而有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意悄然蔓延开来。
她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甚至比平时更显柔和几分的笑容,回应着众人的关心:“劳文姨还有大家挂心了,我真的没事了。就是晌午没顾上吃东西,有些气血亏虚,起来猛了些才晕了一下子。王老和林先生已经帮我瞧过了,喝了糖水用了粥,早就无碍了。”
她语气轻松,神态自然,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意外。
这时,小六看着她脸上未褪的红晕(他以为是病后虚弱或羞涩),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掌柜的这脸色瞧着倒是比平时还红润些,看来林先生的‘照顾’很是见效啊!”
“是啊是啊,”孙婆婆也附和道,“我们都听说了,林小哥紧张得不得了,一路把你背回济世堂的。”
若是往常,这般调侃足以让秦月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此刻,这些话语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让她更加不知所措。那强装的镇定瞬间垮掉,红霞迅速从脸颊蔓延至耳根。
“他们……他们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他还背了我……”这个认知让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方才门外的一切又清晰地涌上心头。
“你、你们莫要胡说!”她羞得几乎抬不起头,声音都带上了颤音,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从容,“哪、哪有什么紧张……就是、就是寻常帮忙……我、我有些累了,先上去歇息了,客栈就有劳文姨和各位了!”
她再也招架不住,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丢下这句话,也顾不得众人善意的笑声和文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穿过大堂,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梯。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还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窗外客栈的灯火透进来,在房中投下微弱的光。
她没有点灯,而是径直走到床边,和衣扑进了柔软的被褥里,一把拉过锦被,将自己连头带脸地蒙了起来。
黑暗和密闭的空间带来了安全感。她蜷缩起来,方才强装的所有镇定和从容瞬间瓦解。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的,不再是那些让她伤心的“问心无愧”,而是他低沉犹豫的“我不知道”,是他承认“并非毫无所觉”的坦诚,是他眼中那份与她相似的迷茫和困惑……
【他不知道……】她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他为何不知道?是因为……对我,也并非全无感觉吗?】 这个念头大胆得让她自己都脸红心跳。
【可他既然并非无意,为何又那般犹豫?他究竟在顾虑什么?】欢喜之余,一丝新的、甜蜜的烦恼又悄然滋生。
她就这般躲在温暖的被窝里,一会儿因他那份罕见的坦诚而偷偷弯起嘴角,一会儿又因他未尽的语意和眼中的顾虑而轻轻蹙眉,心绪如同被风吹动的秋千,起起伏伏,辗转反侧。
门外世界的流言和调侃似乎都已远去,此刻充盈在她小小世界里的,只剩下那个清瘦的身影,和他那句搅乱了一池春水的——
【我不知道。】
——
另一边,林安回到济世堂时,夜色已深,前堂只点着一盏孤灯,光线昏黄。王老郎中并未歇息,而是独自坐在柜台边的矮凳上,就着那点灯光,“吧嗒吧嗒”地抽着一杆老旱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布满皱纹的脸,却让那双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更加深邃。
而阿竹,则早已支撑不住。他歪倒在离柜台不远的一张为病人候诊准备的长条木椅上,身上随意盖着一件旧外衫,已然睡熟了。少年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堂内显得格外清晰,偶尔还咂摸一下嘴,似乎在梦里还在回味什么好吃的,全然不知外间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他敬爱的林安师兄正经历着怎样的心绪起伏。
听到林安的脚步声,王老郎中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问秦月娥,也没像往常那样打趣,只是用烟杆指了指阿竹旁边另一张空着的凳子,压低了些声音:“回来了?坐。小声些,别吵醒那小子。陪老头子我抽袋烟,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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