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战马得下船了。”张成捂着被流矢擦伤的胳膊过来,伤口缠着布条,渗出血迹,他指着岸边刚冒芽的草地,“再不下船,马都瘦得能被风吹走了,还怎么冲阵?昨天有匹白马竟啃起了船板,再这样下去,不等打仗,马就得先饿死。”
我让骑兵们牵着马沿岸而行,自己带船队先走。骑兵们踩着江滩的卵石,甲胄上沾着泥,却把马缰绳牵得稳稳的。有个叫李三的新兵正给战马梳毛,这前马夫的爹曾是宋将,战死在襄阳时,他才七岁,抱着马槊哭了三天三夜,如今手里的马槊正是他爹留下的,槊尾刻着的“忠”字已被摩挲得发亮。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悲怆却有力,引得周围的士兵也跟着哼唱,歌声混着马蹄声,竟压过了江涛,惊得水里的鱼都跳出了水面。
行至万州地界,岸边突然冲出一群百姓,为首的老汉举着面磨破的宋旗,旗角缠着布条,布条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像是凝固的血泪。“刘将军!可算等着您了!”老汉扑通跪下,身后的人跟着跪下,黑压压一片,膝盖砸在冻土上咚咚响,“城里的元军把粮食抢光了,说要坚壁清野,王秀才不肯交粮,被他们吊在城门上活活冻死,尸体还挂着呢,风一吹像个破风筝!”
我让人把船上的干粮分下去,窝头刚递过去就被抢得精光。有个妇人抱着面黄肌瘦的孩子哭,孩子的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干裂出血,却把手里的半块窝头往我嘴边塞:“将军吃,将军有力气杀鞑子……我爹说,将军是天上派来的救星。”那温热的触感烫得我心口发紧,我把孩子抱起来,让亲兵取来件棉袄裹上,棉袄是新做的,棉花蓬松,是夔州的妇人连夜缝的,“告诉娘,叔叔一定杀了鞑子,让你吃饱饭,还能上学堂念书。”
这时,潜伏在万州的特战队派人来了。来的是个货郎,挑着的货担里藏着密信,信纸是用中药渣糊的,带着股苦涩的药味,字里行间也透着苦:“万州守将也速答善用毒,城中水井多被投了巴豆,百姓上吐下泻,他却说是‘时疫’,趁机抢粮。我等已联络三十个药铺掌柜,正偷偷换井水,现发展义军两百余人,多是被他毒过的百姓,个个都想扒他的皮。”
“让他们盯紧也速答的厨子。”我回信时特意让阿黎加了句,笔尖蘸着的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墨点,“下毒的人多半懂医理,厨子天天伺候他,最可能摸清他的底细。告诉弟兄们,别急,咱们的刀磨得快,迟早让也速答尝尝自己下的毒。”
船队离重庆还有一百里时,江两岸突然静得诡异。往常该有的渔船、农夫全没了踪影,连鸟叫都听不见,只有风吹过芦苇荡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磨牙,让人头皮发麻。最前头的斥候船回报:“将军,两岸的哨卡是空的,灶台上的粥还冒着热气,筷子插在粥里没倒,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连锅都没来得及刷。”
我心里一沉,忙令船队靠岸,在“黑风口”山坳扎营。这里背山面水,易守难攻,周铁带着人在四周埋了硫磺罐,引线接在篝火下,只要元军踏入,保管炸得他们哭爹喊娘;石敢当则领斥候往重庆方向探查,临走时我塞给他半块压缩饼干——那是穿越时带的最后一块,包装纸都磨破了,“遇着不对劲就撤,别硬拼,咱们的人比饼干金贵。”
暮色降临时,石敢当回来了,脸上沾着血,甲胄上还挂着几根布条,像是跟人打了架,“将军,前面六十里的村子都空了,粮仓被烧得黢黑,梁上还挂着没烧完的麦穗,井里扔着死人,男女老少都有,小的才几岁,手里还攥着半个窝头……像是……像是故意摆给咱们看的,想吓退咱们。”他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狗日的元军,连孩子都不放过,老子非剁了他们不可!”
“是坚壁清野。”我捏紧拳头,指节泛白,骨节响得像要断裂,“想让咱们没粮没水,困死在这儿。这招比刀枪阴狠,专诛人心,让咱们觉得百姓都死光了,没了念想。”
正说着,潜伏在重庆的斥候大队长传回密信。信纸是桑皮纸,粗糙得刺手,字歪歪扭扭,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在慌乱中写的,甚至有几处被泪水晕开了:“元军半月前已开始清野,百姓被赶往重庆城,违抗者格杀勿论,城门口的血都冻成了冰。守将身份不明,只知不穿铠甲,总带个药箱,据说能掐会算,早料到咱们会来,还在军中说‘刘云虽勇,难逃此劫,重庆便是他的坟场’。”
“不穿铠甲,带药箱?”我把信纸拍在案上,纸张发出脆响,“这不是武将,是个谋士!”
周铁突然闯进来,手里举着块箭簇,箭杆上刻着个“汪”字,箭头泛着乌光,“将军,斥候在林子里发现这个,箭头淬了毒,闻着有股杏仁味,跟也速答用的毒不一样,更烈!”
我拿起箭簇,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突然想起史料里的记载——汪良臣,忽必烈的谋士,善用毒计,曾在襄阳城外掘堤灌城,害死十万百姓,据说他行军总带个药箱,里面装的不是药材,是毒药,还说“杀人于无形,方为上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一剑照汗青请大家收藏:(m.shuhaige.net)一剑照汗青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