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襄阳论剑 1. 汉口集结
(一)文治初兴,血契为凭
1278年11月9日的潭州码头,晨雾像浸了冰水的棉絮,黏在船帆的褶皱里、甲胄的缝隙中,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赵时赏的船队破开江面薄冰时,甲板上的虔州州学学生们正攥着发烫的木牌。牌上“治民如治伤”五个字是刘云连夜所书,狼毫笔蘸着朱砂混了指血,墨迹在低温里冻得发硬,边角翘起的地方还粘着几根细发——那是他伏案疾书时,鬓角的白发被烛火燎到的碎末。
“安化的茶税账册,元军改了十七处。”陈敬之捧着算盘的手在抖,算珠碰撞的脆响里,夹着张泛黄的茶农血书。纸页已发脆如枯叶,上面用指血写的“苛税如刀”四个字洇透了纸背,边缘还沾着点深褐的茶渍——是去年清明,茶农周老汉被税吏按在茶树下打时,咳在上面的血沫。老茶农刘老爹往陈敬之怀里塞茶包时,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根般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青砖:“陈先生,我儿去年交不起茶税,被吕文焕的兵打断了腿,躺了三个月,最后还是没撑住……这账,你得替我们算啊。”他怀里的茶包渗着潮气,里面的茶叶是儿子生前炒的最后一笼,梗子上还留着没褪尽的青。
新官赴任的马车刚出潭州城,就被湘潭劣绅王元宝带着家丁拦住。这胖子穿着件偷来的宋军锦袍,腰间晃着元军签发的“免税牌”,油腻的唾沫星子喷在周衡脸上:“你们这群黄口小儿也配管老子的田?当年李芾守城时,老子就敢往他粮里掺沙子,现在……”话没说完,周衡突然扯开账本,哗啦一声摊在雪地上——牛皮封面的账册里,每一页都记着王元宝勾结元军的明细:将三百亩良田伪报成“荒地”,逼死三个佃户的日期用红笔圈着,最后一页还粘着片发黑的指甲,是佃户张老三被打断手指时,嵌在账本缝隙里的。
“这是我家汉子的笔迹!”人群里突然冲出个披麻戴孝的妇人,扑倒在账本上哭,粗布孝衣蹭着雪泥,把纸页染出大片灰痕,“他就是被这狗东西灌了铅水,扔去湘江喂鱼的!那天他出门前还说,要给娃买串糖葫芦……”百姓们瞬间炸了锅,有个瘸腿的老汉拄着枣木拐杖往前挪,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砸出个深窝,他掀开裤管露出半截变形的断腿,结痂的伤口在寒风里泛着红:“我这条腿,就是因为骂了他一句‘汉奸’,被他家丁打断的!”周衡突然举起火把,火苗舔着王元宝的“免税牌”,木牌上的元军印章噼啪作响,百姓们的怒吼震得马车轱辘都在颤,有个穿破棉袄的小孩突然跟着喊:“我爹也是被他逼死的!”
醴陵的苏湄更险。她当众烧毁汉奸田契时,个疯妇突然从围观人群里冲出来,枯槁的手像鹰爪般抓住她的发髻,指甲掐进头皮里:“还我儿子!还我儿子!”苏湄没躲,任由疯妇撕扯着官袍下摆,从袖中掏出份泛黄的卷宗——是元军当年强征壮丁的名册,麻纸边缘被虫蛀得发毛,疯妇儿子的名字被圈了红圈,旁边注着“逃兵,斩于岳阳码头”,字迹歪歪扭扭,墨色发乌,像用鲜血调的墨。“您看这日期,”苏湄的声音发颤却清晰,指腹点着卷宗上的墨迹,“他逃是因为您咳血病重,想回家给您抓药,包袱里还揣着您爱吃的芝麻糕呢。”疯妇突然瘫坐在地,抱着田契的灰烬恸哭,指缝间漏出的呜咽里,混着当年儿子走时的叮嘱:“娘,等我回来给您盖新屋。”周围百姓跟着落泪,有个裹着蓝布头巾的老婆婆颤巍巍地往苏湄手里塞了个烤红薯,焦皮上还沾着灶灰:“姑娘,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太想儿子了……”
(二)整兵待发,旧恨新仇
益阳码头的中军帐里,刘云将玄阴剑拍在地图上,剑脊压着襄阳城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响声。剑穗上的玉佩撞在案几上,碎成两半——那是八年前李芾大人亲手系上的,玉纹里还嵌着潭州城破时的血污。帐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是斥候押来了鄂州的元军探子——这小子竟穿着义军的旧衣,袖口磨出的破洞里露出冻得发紫的手腕,腰间还挂着个绣着“岳”字的荷包。“这荷包是从岳将军祠偷的吧?”刘云的剑挑开荷包,掉出半块发霉的干粮,绿毛裹着几粒碎米,“你们连死人的东西都抢?”探子梗着脖子笑,黄牙上沾着血丝:“抢了又怎样?当年李芾的女儿,不照样被我们将军玩腻了扔去……”话没说完,雷芸已一脚踹翻他,裂江剑贴着他喉咙,剑气割得他皮肤生疼,剑身上映出探子扭曲的脸:“再敢污辱李大人,我剜了你的舌头喂狗!”
郭龙掀开蛟龙舰的炮衣时,炮身上“靖康耻,犹未雪”的刻字里还嵌着血。三个月前在潭州,炮手王小乙为校准射程,抱着炮弹冲进元军阵营,最后炸得连尸骨都没剩下,只找到块染血的炮栓,上面还留着他的牙印——那是他试炮时紧张咬的。“这十门新炮,每门都刻着烈士的名字。”郭龙抚摸着炮身,指腹蹭过“王小乙”三个字,刻痕深得能塞进指甲,“那娃才十九,死前说就想看看襄阳城啥样,说他爷爷当年就在那守城,城砖上还有爷爷刻的‘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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