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军大营里飘荡着炖肉香气、回荡着游戏嬉闹和士兵们精力过剩的吼叫声时,一水(或者说一墙)之隔的楚军大营,气氛却像是逐渐被架在文火上慢炖的冷水,从最初的沸腾激昂,慢慢变得沉闷、焦躁,最终开始冒起令人不安的气泡。
项燕,这位刚刚创造了辉煌战绩、被誉为楚国擎天巨柱的名将,此刻正面临着他军事生涯中最为诡异和磨人的对手——一个打死也不肯出窝的老乌龟,王翦。
起初,对于王翦的“龟缩”战术,项燕和楚军上下是嗤之以鼻,甚至带着几分胜利者的优越感的。
“王翦老儿,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越老越胆小!”
“我看他是被李信那小子的下场吓破了胆,连营门都不敢出了!”
“也好!就让他看着我们在他眼皮底下耀武扬威,活活气死这老匹夫!”
楚军将领们意气风发,每日轮流派兵到秦军营寨前挑战。士兵们穿着最鲜亮的盔甲,举着雪亮的兵器,在阵前排列整齐,对着秦军那高大沉默的土墙,发出各种花样百出的辱骂。
有直抒胸臆的:“王翦老儿,滚出来受死!”
有揭短打脸的:“李信二十万都喂了鱼虾,你这六十万是送来给我们楚国肥田的吗?”
有进行人身攻击的:“老王翦,你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给你秦王修陵寝的?这土墙夯得挺结实啊!”
更有甚者,一些泼辣的老兵油子,会做出各种极具侮辱性的动作,或者把一些污秽之物抛向秦军营垒的方向。
每当这时,楚军阵中便会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士气仿佛又高涨了几分。
然而,秦军营垒那边,回应他们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那高大的土墙上,偶尔能看到几个秦军士兵探出头来,非但没有怒目而视,反而像看猴戏一样,指指点点,甚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楚军卖力的表演,成了他们枯燥“营地生活”的娱乐调剂。
一天,两天……十天……一个月……
楚军的叫骂从慷慨激昂变得有气无力,从花样百出变得词汇贫乏。士兵们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喊着同样的话,对方却毫无反应,这种单方面的“表演”很快就失去了乐趣,变得枯燥而疲惫。
更让楚军士兵难以忍受的是,他们能隐约闻到秦军营地里飘来的饭香(尤其是加餐时的肉香),能看到秦军士兵在营内空地上生龙活虎地玩游戏,听到他们精力充沛的喧闹。而自己呢?顶着日头或冒着风雨,傻站在这里对着空气骂街,回到营地也只能吃着普通的军粮,日子过得远不如对面“怯战”的秦军滋润。
一种微妙的心理落差开始产生。
“他娘的,到底是谁在打仗?怎么感觉他们像是来度假的?”
“天天骂,嗓子都哑了,人家理都不理,跟骂木头桩子似的……”
“你看他们,好像还吃胖了?咱们这风吹日晒的……”
楚军的锐气,就像一块被反复磨砺却无处劈砍的钢铁,不是在磨损中变钝,就是在压抑中生锈。士兵们开始变得懈怠,巡逻时无精打采,站岗时交头接耳,听到集结挑战的鼓声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兴奋,反而有些懒洋洋的不情愿。军营里抱怨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项燕并非没有考虑过其他策略。他曾想过派精锐部队,绕过秦军正面营垒,去袭击其漫长的后勤补给线。但王翦对此早有防备。秦军的营垒并非孤立的点,而是依托地形,构成了一个相互支援的防御体系,侧翼和后方都有坚固的营寨和游骑警戒,斥候放出极远,几乎无隙可乘。
而且,与李信那次不同,王翦这次的后勤保障,展现了秦国强大的国力。从关中到前线,无数的民夫和车辆组成了一条川流不息的补给巨流,粮食、器械被源源不断地送来。想要切断这样一条被严密保护的、拥有强大国家机器支撑的补给线,谈何容易?项燕派出的几支小股精锐,不是被秦军巡逻队发现击退,就是根本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徒劳无功。
他也曾想过用小股部队不断骚扰,诱使秦军出战。但王翦的命令铁一般的严格,任你楚军在营外如何挑衅,哪怕只有百十人,秦军也绝不出垒。就像一块巨大的礁石,任你浪花如何拍打,我自岿然不动。
项燕感觉自己一拳拳都打在了厚厚的棉花上,不,是打在了坚硬无比却又滑不溜手的乌龟壳上,不仅没能伤敌,反而震得自己手疼。
就在项燕与王翦在前线陷入僵持,楚军锐气日渐消磨之时,来自后方郢都(或寿春)的压力,开始如同乌云般层层压来。
楚王负刍,本就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君主。李信败退时,他或许还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压境,虽然迟迟不战,但这股庞大的力量本身,就足以让任何统治者感到窒息。
巨大的国力消耗,像是一个无底洞。维持数十万大军在前线对峙,每一天都需要海量的粮草、物资。楚国的府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虚。而且,王翦大军的存在,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整个楚国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国内生产、商业活动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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