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行动,如同萧琰预料的那般,取得了雷霆般的成功。试图秘密潜入的精锐死士被截杀大半,数辆装载着攻城弩关键部件与大量金银的马车被当场缴获,南境旧部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难组织起有效的威胁。
捷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直抵御前。萧琰看着那份战报,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平静。他放下战报,沉吟片刻,吩咐道:“将落鹰涧缴获的‘战利品’,分出一部分,送入宸王府。让殿下……也‘看看’。”
他要亲手打破萧璟最后的侥幸。
当那染着血迹的破损弩机部件和几箱散发着泥土与血腥气的金银被抬入寝殿时,萧璟正坐在桌边,指尖捏着一枚白子,悬在棋盘之上,久久未落。
殿门开启,异物闯入,打破了殿内死水般的沉寂。
萧璟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回头,但捏着棋子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他闻到了那熟悉的、铁锈与死亡混合的气息,听到了箱笼落地的沉闷声响。
内侍垂首,声音干涩地转述着陛下的“恩典”:“……南境逆匪于落鹰涧伏诛,此乃缴获之物,陛下特命送来,请殿下……过目。”
殿内一片死寂。
许久,萧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那枚一直悬着的白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大殿里,清晰得令人心头发慌。
他终于转过身。
目光掠过那染血的弩机,掠过那敞开的、晃眼的金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沉寂。
他甚至还极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
“皇兄……真是费心了。”他的声音沙哑,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连这等微末战果,都不忘与臣弟……分享。”
他没有质问,没有崩溃,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些象征着他心血付诸东流的“战利品”。他只是重新转回身,面向棋盘,仿佛眼前的一切,还不如盘中残局来得重要。
然而,一直通过特殊孔洞监视殿内情形的影卫,却清晰地看到,在萧璟转身的刹那,他垂在袖中的手,难以自控地颤抖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数道新月形的血痕。而他之前捏着的那枚白子,在落入棋盒时,竟从中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内侍们惴惴不安地将那些“战利品”移至墙角,然后迅速退了出去,仿佛殿内有什么令人窒息的东西正在蔓延。
殿门再次合拢。
萧璟依旧保持着面对棋盘的姿势,一动不动。阳光透过高窗,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与墙角那些染血的物事沉默相对。
败了。
一败涂地。
他精心构建的联络网,他耗费心血传递的指令,他寄予厚望的南境力量,在萧琰绝对的力量和洞察面前,不堪一击。
棋局被看穿,行动被预判,希望被碾碎。
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一直知道萧琰强大,却从未如此刻骨铭心地体会到,这种强大是何等的令人绝望。在他还困于方寸之地,用尽心思传递暗码时,萧琰早已俯瞰全局,将他的一切努力视为掌中玩物。
原来,自己所谓的挣扎,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猴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夕阳西沉,殿内陷入昏暗。
萧璟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没有去点灯,而是缓缓地、一颗一颗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捡起,放入棋盒之中。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又像是某种告别。
当最后一颗棋子落入盒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时,他停住了。
他低头,看着那装满黑白子的棋盒,看着那裂开的白子,看着自己掌心那早已凝结的暗红血痕。
忽然,他猛地抬手,将整个棋盒狠狠掼了出去!
“哗啦——!”
棋盒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瞬间碎裂!无数的黑白棋子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迸溅开来,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跳跃着,滚动着,最终归于沉寂,如同他此刻破碎的谋划与骄傲。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殿内回荡,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却无人敢入内查看。
萧璟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粗重地喘息着,如同濒死的困兽。昏暗中,他眼角似乎有什麽东西闪烁了一下,最终却并未落下。
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蜷缩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就在那一片狼藉的碎木与棋子之间。他将脸深深埋入膝间,肩膀微微耸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不是哭泣,而是一种情绪彻底宣泄后的、巨大的空洞与疲惫。
完了。
一切都完了吗?
不。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睛适应了微弱的光线,准确地找到了墙角那些染血的弩机与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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