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净大师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宋馨文心中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神色恍惚地被池昭玥搀扶着走出禅房,来到后园。
“阿姨,您还好吗?”池昭玥关切地问,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竹林方向,心中计算着陈漾出现的最佳时机。
宋馨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思绪混乱。
她喃喃道:“玥玥,大师的话……你听到了吗?留心身边的陌生人,莫名熟悉的……”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园中的香客、草木,最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慎,落在了那个站在祈福树下的素色身影上。
是那个女孩,陈宴熙。
池昭玥见状,心知时机成熟,轻声道:“阿姨,那边有棵祈福树,听说很灵验。您……要不要去为漾漾挂个福牌?把心里的话,跟菩萨说说?”
这个提议正中宋馨文下怀。
她此刻心潮翻涌,满腔无处安放的思念和困惑正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点了点头,声音微哑:“好。”
她去请了福牌和笔,走到一旁僻静的石桌旁,凝神片刻,才郑重落笔。
每一笔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带着无尽的酸楚与期盼:
「吾儿既未入极乐,何苦不与吾相见,不知汝安否,愿与吾儿早日相会。——慈安」
写罢,她眼眶已再次湿润。
她拿着这块沉甸甸的福牌,走向那棵挂满了红色祈愿木牌的古老树木。
而此刻,陈漾正依着池昭玥之前的“通风报信”,“恰好”在祈福树下徘徊,仿佛也在挑选着挂福牌的位置。
她的心跳如擂鼓,背对着母亲走来的方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逐渐落在自己背上,带着探究,带着她从未感受过的、专注的审视。
宋馨文走近了。
她没有立刻去挂福牌,而是停在了几步之外,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端详起这个名叫“陈宴熙”的女孩。
漾漾的眉眼是柔婉的,像江南的烟雨,带着天生的温和。
而眼前这张脸,则更显清冷疏离,是“陈宴熙”的模样。
可是,当这个女孩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树上层层叠叠的福牌时,那周身萦绕的沉静气息,那眼神深处不易察觉的、与这清冷面容有些矛盾的哀愁与隐忍……竟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慧净大师的话再次回响——“同源的气息与眼神”。
是了,就是这种内在的气质神韵。
那种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孤寂感,那份深藏的、不易动摇的倔强……竟穿透了并不相似的容貌,让她感到了莫名的熟悉。
陈漾知道母亲在看她。那目光如同实质,灼烧着她的肌肤。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缓缓转过身,像是刚刚发现宋馨文的存在,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局促,微微颔首:“宋阿姨。”
这一次,宋馨文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只是礼貌而疏离地点头回应。
她看着“陈宴熙”,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的时间,仿佛要透过这层清冷的、陌生的皮囊,看进内里的灵魂。
“陈小姐也来挂福牌?”宋馨文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陈漾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轻声道:“嗯,随便看看。”
风吹过祈福树,木牌相互轻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无数心愿在低语。
宋馨文的视线从陈漾脸上,移到了自己手中紧握的福牌上。
那上面墨迹未干的话语,是她对女儿最深的思念与拷问。
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问问眼前这个气质与女儿如此神似的女孩,是否懂得这种刻骨的思念。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将福牌握得更紧,指节泛白。
池昭玥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到宋阿姨看陈漾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儿朋友的妹妹,而是带着一种困惑的、试图解谜般的专注。
她知道,慧净大师埋下的种子,已经在宋阿姨心中生根。
宋馨文最终默默地将福牌挂在了树枝上,红色的丝带在风中轻轻摇曳。
她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漾,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低低说了一句:“愿佛祖保佑。”
不知是对牌上的“吾儿”说,还是对眼前这个让她心生异样的女孩说。
她没有再多言,转身缓缓离去,背影在竹影下显得格外孤单。
陈漾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那块新挂上的福牌,看着“慈安”二字,眼眶瞬间通红。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当场失态。
池昭玥悄悄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低语道:“宋阿姨开始看了,漾漾。她真的开始‘看’你了。”
这一次,母亲看到的,不再是“陈宴熙”这个虚假的、清冷的躯壳,而是透过这躯壳,隐隐触摸到了那个名为“陈漾”的、内在柔婉哀伤的灵魂边缘。
虽然模糊,虽然不确定,但确确实实,那堵坚冰之墙,已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光,终于照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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