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迦音整理好衣装出门，她路过杜岚的房间，烛光透过窗纸，映出两人苦读的身影，杜岚正低声讲解，许丽专注聆听。
曲迦音没有进门，继续往前走，径直穿过庭院，看到胡衡穿着青色道袍在月下漫步。
仔细一看，胡衡并不是漫步，而是在走禹步，这是道士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所以又叫步罡踏斗。
胡衡神情肃穆，显然已沉浸于修道之中，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曲迦音目光沉静地注视片刻，转身前往胡泰住的地方。
胡泰亦未就寝，他独坐桌前，正对着一盘残局凝神沉思。
曲迦音推门而入，开门见山地说：“胡欢诱惑许丽致其荒废学业，希望公子可以去制止胡欢。”
胡泰抬眸，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人生苦短，难遇有情人，为什么要阻止呢？”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探究：“难道曲小姐，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曲迦音声音平静：“我如今只想参加会试，我的心里只有学业。”
胡泰莞尔一笑：“不过，帮你这个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不轻易帮助别人，你要满足一个条件才行。”
“什么条件？”
“曲小姐赢过我这一局棋。”说着胡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胡泰的棋艺之前曲迦音领教过，和他对弈输多赢少，所以胡泰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愿意帮曲迦音这个忙。
曲迦音说：“你跟我比一局棋，如果我赢了，你要帮助我。如果我输了，就告诉公子，我发现的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胡泰沉默了几秒，笑意说：“曲小姐真是一个妙人，那就请吧。”
接下来曲迦音和胡泰在棋局上你来我往展开了厮杀。
二人攻势凌厉，面上还是神色安然。
曲迦音问胡泰：“男子无法参加科考，为何公子要潜心研究学问，以及琴棋书画？”
胡泰只盯着棋盘说：“若因前路不通，便放弃前行，那岂不是一直无法到达目的地？”
曲迦音没有说话。
胡泰望着她的眼睛说：“就像你知道会输给我，还是下了这局棋。”
曲迦音落了最后一子：“我输了。”
胡泰缓缓说：“但你从一开始就赢了。你赢了，我帮助你，你输了，要讲给我的事情也和帮助你的事情有关，是不是？”
“不错。”
曲迦音掏出一个手帕，上面有血迹：“就在方才，胡欢夜闯了许丽的房间，不过不巧我已经提前和许丽换了房间，我以为是贼人闯进，就打伤了胡欢，这是他落在茶几上的血迹。”
胡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曲迦音继续说。
“我把血掺入酒里，发现酒水变得异常醇厚，这味道就像是大雪那天，我们在庭院里胡欢煮的酒。在梅园发现许丽时，她的衣服上也有血点，而她说之前和胡欢饮了很多酒。”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我听说，狐狸的血是可以魅惑人的。”
胡泰笑意浓了几分：“何以见得是狐狸呢？”
“发现许丽时，她的脖颈和胳膊上有抓伤。”
说着曲迦音用手指在棋盘上空划了四条竖线。
“狐狸的前爪有五个脚趾，但只有四个脚趾着地，另外一个是悬趾。刚刚我打伤了胡欢，说以为是贼人闯入，胡欢说，这里不可能有贼人。荒郊野岭里的豪宅却说不可能有贼人，恐怕他说的不是没有贼，而是——没有人。”
胡泰说：“宅院内到处是仆役。”
曲迦音说：“没错，到处是仆役，他们不但身高差不多，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一开始杜岚感叹大户人家连挑选仆役都这么严苛。但后来我们发现，这些下人们不但没有什么情感起伏，甚至还按照固定的路线行走。我之前就奇怪，整个宅子白日非常安静，夜里却总有声音……而且这宅子，到处都是成仙的画作。”
曲迦音一瞬不瞬地盯着胡泰：“你们并不是安定胡家的公子，而是修炼的狐妖！”
空气仿佛凝固，烛火在胡泰眼中跳跃，映出幽光。
胡泰正色道：“确实如你所说，我们皆是狐妖。”
曲迦音反问：“所以接近我们是为什么？”
胡泰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说：“狐族接近人，可以沾染人气，在人群中就更容易显出人形，不易被发现。”
“那你们应该去人多的地方。”
胡泰点点头：“人多的地方，也容易被术士们发现，你们总说狐狸狡猾，其实人更胜一筹。我们之前被人骗过，说是商谈要事，实则布下阵法，要对我们扒皮抽筋。”
曲迦音说：“所以你们来到了荒野里，不过你们在这里不仅仅是接近人这么简单吧？”
胡泰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不错，狐妖沾染人气有助于显出人形，而吸收举子们的才气，能更快修炼成仙。我们在这里帮助上京的举子，帮他们进京参加会试，也与他们探讨科举事宜。”
曲迦音冷笑：“你和胡衡与举子们探讨，胡欢可不是这番操作。”
胡泰神色不变：“胡欢确实做的有些过火，不过他从不强迫别人，杜岚也喝过血酒，虽然不多，但她以学业为重，没有受到诱惑。手段再不入流，也要有人上钩不是吗？”
曲迦音微笑着说：“狐族是否比人狡猾不好说，但是狡辩一定不分伯仲。”
胡泰也笑笑说：“不过我会去和胡欢说，让他接下来收敛一下，不要耽误你们进京赶考。”
曲迦音问：“不过我有点好奇，人真的可以和狐长相厮守吗？”
胡泰幽幽地说：“能否长相厮守，这要取决于你们人了。”
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这局我赢了，我有一个要求，希望接下来上京能带上我。”
看曲迦音没有回复，胡泰继续说：“我在这里研究学问已久，很想感受一下京城的繁华以及会试的气氛。”
曲迦音淡淡地说：“狐族不能参加科举。”
胡泰并不气馁：“这我自然知道，我只是想切实感受一下这种气氛，激励自己继续精进学业。当然不会让曲小姐白带我去，我有一份薄礼相赠，或可助曲小姐金榜题名。”
胡泰走向内室，侧身示意：“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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