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陆桉推开门,黄剑知教授的办公室陈设简单,四壁皆书,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茶叶混合的沉静气息,像一座与世隔绝的知识堡垒。黄教授正伏案疾书,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的声响,听到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张儒雅温和的面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睿智而包容。
“陆桉来了,坐。”黄教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下,带着师长特有的敏锐,“脸色不太好啊,最近学习太拼了?要注意劳逸结合。”他的关心自然而真切。
张陆桉勉强笑了笑,将怀里的文献资料放在一旁空着的椅子上,动作有些刻意地放缓,以掩饰内心的波澜。“谢谢老师关心,我没事。可能就是天气太热了,有点没缓过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黄教授,试图从这张熟悉的长辈脸上找出与“黄亦玫父亲”这个新身份相关的蛛丝马迹。平时只觉得黄教授学识渊博、待人宽厚,此刻却感觉他那慈祥的目光背后,似乎也隐藏着一个普通父亲对女儿天然的担忧与关爱?抑或这只是他自己知晓“剧情”后,杯弓蛇影的心理作用?
“嗯,年轻人也要懂得张弛有度。”黄教授没有深究,将话题引向了正事,“暑期调研的资料都整理好了?”
张陆桉收敛心神,将杂念强行压下,开始汇报此次关于冀北地区明清时期民间信仰变迁的田野调查成果。他尽量让自己的陈述条理清晰,引用的数据准确无误,但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闪过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如同顽固的水印,干扰着他思维的连贯性。黄教授偶尔提问或点评,思路敏锐,切中要害,一如既往地展现其深厚的学术功底。
汇报接近尾声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声音不大,却让心神不宁的张陆桉微微一惊。
“请进。”黄教授扬声道,语气平和。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带着俏皮而亲昵的笑容,目光直接落在黄教授身上:“爸爸,妈妈问你晚上想喝排骨汤还是老鸭汤?”——正是黄亦玫!
张陆桉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尽管已有猜测,但亲眼证实黄亦玫就是黄教授的女儿,还是让他感到一种命运般的、无可辩驳的震撼。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睑,假装专注地整理手中早已理顺的笔记,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父女间的每一丝互动。
“你这孩子,没看见我有学生在吗?”黄教授的语气带着无奈的宠溺,责备也是温和的,“随便,你妈妈做什么都好。”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赶一只撒娇的小猫。
黄亦玫吐了吐舌头,显得娇憨可爱。她的目光这才飞快地扫过办公室,在看到低头不语的张陆桉时,她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仿佛在说“怎么又是你?”,随即化为更加明媚和了然的笑意,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无声的打招呼,带着一种“原来是你啊”的熟稔。
“知道啦!那不打扰你们了!”她缩回头,像来时一样轻巧地带上了门,留下一室短暂的寂静和若有若无的茉莉余香。
办公室内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但某种微妙的、关乎“身份”与“关系”的氛围已然不同。张陆桉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烫,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黄教授此刻的表情。
黄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重新落回张陆桉身上,语气似是无意地提起,带着点家常的随意:“我女儿,亦玫,顽皮惯了。在美院学画画,心思活络,没个定性。”他顿了顿,像是寻常父亲抱怨孩子般说道,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责备,“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候过于单纯,容易感情用事。前几天还跟我争论,说什么真正的艺术和人生都要极致燃烧,听得我直头疼。”他摇了摇头,一副拿女儿没办法的样子。
张陆桉沉默着,没有接话。黄教授这番话,听起来是普通的家常牢骚,但落在知晓“剧情”的张陆桉耳中,却像是在印证着什么——黄亦玫那“敢爱敢恨”、“飞蛾扑火”、“追求极致体验”的性格雏形,似乎已然可见端倪。这让他心头那份不安感更加沉重。
“陆桉啊,”黄教授话锋一转,重新回到学术话题上,但眼神却比刚才更加深邃了些许,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做历史研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客观,是抽离。我们不能被研究对象的情感所左右,要保持冷静的审视和分析。置身事外,才能看得更清。”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而富含意味,“人生……有时候也是如此,过于投入,未必是好事。保持适当的距离,或许是种智慧。”
张陆桉心中凛然,抬起头,正好对上黄教授那双仿佛能洞察世事的眼睛。他不确定这番话是单纯的学术指导,还是意有所指的提醒。难道黄教授察觉到了他刚才瞬间的失态?还是这只是他作为父亲,对女儿未来可能面临的、因其性格而注定不平静的命运一种隐晦的担忧,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或者,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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