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午后，秋阳正好，透过美院高大的玻璃窗，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陆桉提前十分钟来到了展厅门口，整理了一下因快步行走而略显凌乱的衣领。展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气息，与低沉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他站在门口，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
张陆桉！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雀跃。他转身，看见黄亦玫正从走廊那头快步走来。她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小巧别致的银杏叶胸针，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我还担心你找不到地方呢。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脸颊因快步行走泛着淡淡的红晕。
你的指示很清晰。他微笑着打量她，目光在她胸前的银杏叶上停留片刻，这枚胸针很别致，是特意为今天的画展准备的吗？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我自己做的。上次在镜湖边写生时，你不是说秋天的银杏很美吗？回去后我就用铜片做了一个，算是把秋天留在身边了。
手真巧。他由衷赞叹，目光温柔，所以，哪一幅是你的大作？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跟我来。她带着他穿过熙攘的人群，在展厅靠里的位置停下，就是这幅，《秋日私语》。
画作展现的依然是镜湖的秋色，但视角格外独特——是从一棵银杏树的枝桠间望出去的湖面。金黄的叶片作为前景，被虚化处理得如同柔和的光斑，远处的湖水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和树影。整幅画既有着印象派的光感，又带着中国水墨画的空灵意境。
我喜欢这个视角。张陆桉驻足细看，声音里带着欣赏，像是躲在树后偷看秋天的秘密，既亲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她惊喜地转头看他：你真的懂！我画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找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静静地看着秋天慢慢来。你知道吗？为了找到这个角度，我在那棵树下坐了整个下午。
这一笔特别妙，他指着画中一片半透明的银杏叶，薄薄的颜色叠上去，既保留了叶片的形状，又让阳光透了过来，仿佛能感受到秋日午后的温度。
你观察得好仔细。她轻声说，眼中闪烁着被理解的喜悦，画这片叶子的时候，我调了好几次颜色，总是觉得太实了，少了那种被阳光穿透的感觉。后来试着用稀释的颜料薄薄地罩染，才达到想要的效果。看来，我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他们在画前驻足良久，她轻声讲解着创作的细节，他专注地听着，不时提出恰到好处的问题。偶尔他们的目光在画作上相遇，都会不约而同地微笑。
看完展览，他们并肩走出美院。夕阳正好，给红砖墙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张陆桉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还没有呢。她抬头看他，眼里含着盈盈笑意，你有什么建议？
那......要不要去看场电影？我记得你上周提过想看那部新上的文艺片，《色彩与光》。
你还记得？她有些惊讶，我上周确实随口提了一句。
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他说完，似乎觉得这话太过直白，轻咳了一声，耳根微微发红。
她抿嘴笑了，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好啊，正好我也想看。不过现在去买票，会不会太晚了？
我已经买好票了。他从口袋里取出两张电影票，语气带着小小的得意，下午四点半的场次，时间刚好。
她看着他手中展开的电影票，心里涌上一阵暖流：你想得真周到。
去电影院的路上要经过一家花店。他忽然停下脚步：稍等一下。
她看着他走进花店，在满目繁花中仔细挑选，最后拿着一小束白色的雏菊走出来：送给今天的小画家。雏菊的花语是深藏在心底的爱，我觉得很适合你，也适合你的画。
谢谢......她接过花，低头轻嗅，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雏菊？
上次在你画室的写生本上，看到过你画的雏菊素描。他温和地回答。
电影院里的灯光已经暗下，荧幕上开始流淌着光影。这是一部关于艺术家的传记片，讲述一位画家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挣扎与坚持。放到一半时，有一个感人的段落，画家为了创作放弃了稳定的工作，在阁楼上挨饿作画。他注意到她在悄悄拭泪。
还好吗？他轻声问，递过一张纸巾。
没事......她接过纸巾，声音有些哽咽，就是觉得，艺术家总是要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挣扎，太不容易了。可是你看，即便这么难，他还是选择了坚持，因为创作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的手在黑暗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覆上她的手：但能够坚持所爱，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就像你作画时，再辛苦也是快乐的，不是吗？
她的手微微一动，却没有抽开。荧幕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他看见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你说得对。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再难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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