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秋阳，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暖意，透过书房洁净的玻璃窗，在张陆桉宽大的花梨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锭和淡淡茶香混合的气息，一种独属于书斋的宁静与厚重。张陆桉正埋首于一堆新搜集的地方志影印资料中，专注于明初卫所制度在南北不同地域落实时的细微差异。笔尖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沙沙移动，记录下一个个关键的点滴。《时代风云》的书稿虽已尘埃落定，静静躺在桌角一隅，但他学术探索的脚步却从未停歇，这些零散的笔记，是为未来可能的研究课题积攒的砖石。
就在他的思维完全沉浸在一个关于边镇军屯与土着部落关系的复杂奏折辨析时，放在砚台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伴随着低沉而持续的震动声，打破了这片专注的静谧。
张陆桉的思绪被稍稍拉回，目光从泛黄的纸页上抬起，瞥向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的名字，让他微微有些讶异。
李文瀚。
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国内文史出版界的重镇——“文华古籍出版社”的金牌编辑，也是他上一部学术专着《明朝那些事》的责任编辑。那次的合作，过程顺畅，结果圆满。李文瀚此人，既有老派编辑的严谨与细致，对史料考据和文字规范要求极高，又不乏新时代出版人的市场嗅觉和灵活手腕，在书籍的装帧设计、宣传推广上很有一套，那本《明朝那些事》最终在学术界和高端读者群中都获得了不俗的反响。于公于私，张陆桉对他的专业能力是认可的。
按照张陆桉原本的计划，他是打算等手头这批零散资料初步整理出个头绪后，便主动联系李文瀚，商讨《风云时代》的出版事宜。有过成功合作的基础，彼此知根知底，沟通起来效率更高，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磨合。只是没想到，他这边尚在准备阶段，对方的触角竟然如此敏锐，电话已经先一步追了过来。
张陆桉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放下那支陪伴他多年的狼毫小楷笔，指尖轻轻拂过沾了点墨迹的袖口，随即拿起手机。他的动作不慌不忙，接通电话时，声音已然调整到一贯的平稳与客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李编辑，您好。”
“张老师！下午好下午好！”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李文瀚那辨识度很高的、热情而略带些急促的嗓音，充满了编辑特有的那种仿佛永远在追赶时效的活力，“这个时间打电话，没打扰您做学问吧？哎呀，说起来，自打上次一别，咱们可有日子没联系了，我可是始终关注着您的学术动态呢！”
“李编辑太客气了，谈不上打扰。”张陆桉微微一笑，身体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桌上那份《裂变与重塑》的最终清样稿上，白色的封面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他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对李文瀚这通电话的来意，已然洞若观火。
“张教授，我是个直性子，就不跟您绕弯子了。”李文瀚熟练地寒暄两句，便迅速切入正题，语气也随之变得更为郑重和恳切，“我这边啊，最近听说您最近完成了一部关于元末明初历史格局的力作，书名似乎是叫……《时代风云》？不知道我这个消息，是否准确？”
他的消息网络果然灵通。学术圈看似广阔，但在特定的领域和层级，信息的流动往往异常迅速。尤其像张陆桉这样，身在清华，又是黄教授（学界泰斗，亦是其未来岳父）器重的晚辈，他的重要研究成果，尤其是这种耗时数年、立意宏大的着作，动向自然备受关注，也难怪李文瀚这样的出版界“猎手”会闻风而动。
“李编辑的消息真是灵通。”张陆桉语气平淡，既未直接肯定，也未否认，保持着学者在面对未定之事时惯有的审慎态度。
“哈哈，干我们编辑这行，吃的就是信息这碗饭，耳朵不长点，可不行啊！”李文瀚打了个哈哈，语气随即转为极其认真乃至带着几分推销热忱的模式，“张教授，咱们上次合作非常愉快，书的销量和学界口碑，那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一听说您有新作问世，而且瞄准的是元明鼎革这等牵动国运、极具张力的宏大选题，我这心里可就按捺不住了！我们文华古籍，对您这样的顶尖学者，对这样可能奠定学术地位的重磅选题，是抱有百分之两百的诚意和期待的！不知道您这本书，目前……是否有其他出版社在接洽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张陆桉思考的时间，但紧接着便不容置疑地开始抛出诱人的条件，话语密集如同连珠炮：“如果还没有，我衷心希望，您能优先考虑我们文华古籍！我在这里可以向您保证几个‘最’：最高的稿酬标准，业内顶尖！最专业的编辑团队，由我亲自带队打磨，确保文字质量！封面设计和内文版式，我们会邀请目前国内最好的设计师操刀，保证格调！宣传推广方面，社里会倾斜资源，不遗余力，绝对当成年度重点项目，甚至是社里的‘门面书’来运作！我们可以策划组织高规格的新书研讨会和发布会，邀请史学界的权威专家站台研讨，在主流报刊、各大网络媒体和学术平台进行立体化、深度的宣传推介……总之，我们一定会调动一切优势资源，确保您这部心血之作，能够以最完美、最震撼的姿态呈现在读者和学界面前，产生它应有的、巨大的学术影响力和社会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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