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器物。”叶飞羽的回答依旧简洁,带着几分模糊,“做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或许也能帮人省些力气。”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可能是他根据记忆改良的、能成倍提升效率的脚踏式纺纱机或织布机雏形;可能是利用水压或沙漏原理制造的、更精准的计时装置;甚至……可能是基于牛家庄惨烈教训而改良的、威力更可控、使用更安全的“掌心雷”或“霹雳火球”的雏形!野云渡马匪的刀光,牛家庄官军的铁蹄与火器,让他刻骨铭心地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武力至上的世界,没有足够自保的力量,连“活着”这个最卑微的愿望都是奢望。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作为熔炉与工坊,将脑海中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碎片,一点点地、谨慎地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能握在手中的“底气”与锋芒。
告辞之时,李菲燕示意春喜取出一串黄铜钥匙,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铺子的钥匙在此。位置就在西市‘木巷’最里面,青石台阶,黑漆木门,门楣上还刻着‘恒源祥五金作坊’七个隶书小字,很好认。江大哥随时可以过去拾掇。”她顿了顿,又温言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让巷口那家‘陈记杂货铺’的伙计带个话到李府便是。”
叶飞羽接过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瞬间蔓延开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落脚之地”的实感。他看着李菲燕主仆二人娉娉婷婷的身影消失在梧桐树影斑驳的街角,心头却莫名地浮现出牛家庄那个在火海前绝望哭喊、怀中紧抱着婴孩的妇人身影。同样是来自女子的善意,一个在烈焰与屠刀下戛然而止,化作了焦土上的冤魂;一个却安然立于这繁华都市的秋阳之下,带着世家贵女的从容与生机。命运的无常与参差,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与苍凉。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慵懒地斜照进“五金作坊巷”深处,将“恒源祥五金作坊”门楣上那七个略显斑驳的隶书小字染上了一层金色。推开厚重的黑漆木门,一股陈年金属味混合着淡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飞羽花了半天时间,将前店四间大致清扫了一遍。积尘拂去,露出了下面略显陈旧的木质柜台和货架,还有几件前任主人遗弃的、蒙尘的刻刀和半成品金属器皿。他并不在意,他的重心在后院。
穿过一道小小的月亮门,便是那个方方正正的跨院。院子面积宽敞,青砖铺地,角落里堆着半垛前任留下的、还算干燥的松木劈柴。一口石砌的水井位于院中偏西,井口边缘光滑,辘轳上的麻绳尚还结实。井台旁,竟意外地放着一个敦实的石臼和一根光滑的石杵,倒像是冥冥之中为他捣碎矿石、研磨材料而准备的。西边几间相连的厢房,门窗尚算完好。
看着这方小小的天地,叶飞羽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他反身闩好前后院之间的门闩,又仔细检查了围墙的高度和院门的牢固程度,确认暂时安全后,才回到院中。
他打开那个一路小心携带、从不离身的粗布行囊。动作极其谨慎,如同对待稀世珍宝。首先被取出的,是一个用多层油纸和厚布严密包裹的长条形物件——拆开后,露出里面结构精巧、由耐热陶土烧制而成的管状硫磺提纯冷凝装置。接着是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瓷罐,里面分别装着经过初步处理的硝石粗矿、木炭粉和一些其他矿物粉末。最后,是那本用粗糙麻线装订的厚厚册子——封面上是他用炭笔写下的“格物笔记”四个字,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他穿越以来,凭借记忆和对这个时代材料的摸索,复原或改进的各种知识、草图、配方和心得。这半本笔记,是他最核心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他将这些“家当”小心翼翼地摆放在西厢房内那张同样蒙尘、但异常结实的石桌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糊着的半旧高丽纸,柔和地照射进来,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柱。光柱中,那些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泛着幽暗或温润的光泽,尤其是一些初步结晶的硝石颗粒,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如星辰般的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未来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叶飞羽才觉得一丝疲惫涌上。他走到井边,摇动辘轳,打上一桶清冽的井水,仔细洗净了双手。回到石桌旁,他从怀中珍重地取出那个描金黑漆小盒。
指尖挑出一点莹白如玉的“玉容露”。那膏体质地细腻柔滑,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冷香。他对着水桶中清澈的井水倒影,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微凉的触感瞬间在皮肤上化开,没有想象中的刺痛或不适,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如同被温润玉石包裹的舒适感,只留下淡淡的、悠远的清香在鼻尖萦绕。
他对着水中模糊的倒影仔细端详。疤痕依旧盘踞在那里,并未因一次涂抹而改变分毫,依旧是他“江念恩”最醒目的标识。然而,不知为何,心中那点因这道疤痕而起的、长久以来的阴郁和自厌,却仿佛被这清凉的膏体和那坦荡的善意轻轻拂过,悄然散去了几分。
或许,李菲燕说得对。疤痕可以消去,或至少可以淡化。但牛家庄的焦土、野云渡的血腥、那些在绝望中逝去的面孔……这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与创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也不该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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