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穿素衣的女子踩着雪来敲他的木栅门,发间沾的雪粒子比这孩子还多。
她递来株无名草,说:等有一天,有人能不靠松树入梦,我的阵,就算解完了。
老巫医摸了摸怀里的草种,突然笑出了声。
他抓起地上的骨笛,对着风吹了段不成调的曲子——不是祈福,不是问卦,只是单纯的,开心。
雪地里,小儿跑着跑着,突然停住脚步。
他歪头听了听,又咧嘴笑开,撒腿往家跑:阿奶!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吹笛子!
老巫医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雾里,将骨笛别回腰间。
他知道,今晚得去后山松树林看看了——那里埋着他藏了三十年的酒,是时候挖出来了。
毕竟,有些事,该醒了。
田埂上的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哑女刚要抬手压一压,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踮着脚拽她袖口:阿姨!
地在跳!
毕竟,有些事,该醒了。
夏夜的溪水漫过老药师的脚背时,他正蹲在青石板上。
月光把水面切成碎银,两个扎着总角的孩童蹲在他身侧,小的那个正拽大的衣角:阿姐,你说的到底咋听?
大孩童把妹妹的手按在自己腕上:闭眼,你就是医。
那她呢?妹妹的手指无意识搅着辫梢,那个救过好多人的...殷仙师?
大孩童指向水面:她在水停的时候。
老药师的手指刚要抚过石上青苔,忽觉溪水骤然静了。
水面无风自平,像块被擦净的玉镜,竟映出个素衣女子的虚影——广袖垂落,眉眼温和,却又像雾里看花,抓不住轮廓。
不是你们唤我。虚影的唇未动,老药师却听见清晰的心语,是你们安静下来时,天地替我应了。
三息后,溪水重新漫开,虚影随涟漪散作星芒。
老药师望着自己颤抖的手——他方才分明触到石缝里的草芽在抽节,听见山那边有妇人轻哼摇篮曲,连远处药圃里的薄荷,都在月光下舒展新叶。
原来...他对着水面轻声道,最吵的,反而是我等困住你的绳。
秋深月尽那晚,药阵旧址的清泉突然干涸。
老药师在捣药时手一抖,石杵砸在药臼边缘;哑女正往田垄撒肥,指尖的麦种突然烫得她松手;北境青年主持在抄经,笔锋在字上洇开老大个墨团;焚典后人的父亲掀开酒坛,窖香混着松针味冲得他眼眶发酸;极北老巫医刚挖出陈酒,坛口的红布地燃成灰烬。
他们同时捂住心口,像有根缠了百年的线,地断了。
老药师望着窗外的月,哑女望着田埂的星,青年主持望着山尖的云,焚典父子望着火盆里的余烬,老巫医望着松树林的方向——最后都不约而同,向南境望去。
南境的秋夜起了薄雾。
万籁俱寂。
风不吹,云不动,连萤火都停在半空,像被谁按了暂停。
然后——
一声极轻的,从天地深处,缓缓散开。
像叹息,像释然,像压在肩头千年的山,终于化作了风。
我终于,那声音裹着松针香、麦芒味、溪水声,可以不为了任何人,安静地,存在了。
从此,世间再无的哭嚎,再无的执念。
有的只是——
清晨,农妇揉着腰说:今天腰不酸了。
正午,孩童拍着水洼笑:我能自己把风筝放上天!
黄昏,老者坐在门槛上眯眼:这风,吹得人心里熨帖。
这些平凡的低语,落在泥土里,渗进溪水里,钻进松针里,成了她,最盛大的回响。
南境的春阳正暖时,哑女带着村人在田垄播种。
她弯着腰,指尖刚触到湿润的泥土,身侧突然传来孩童的惊呼:阿姨!
地...地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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