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几乎是冲进了那间为他准备的小厢房。房间里热气氤氲,浴桶里盛满了温度刚好的热水,旁边凳子上整齐叠放着干净的细棉布中衣和一件厚实的外袍。
空气里弥漫着皂角和一种极淡的、类似松木的清爽气息,与正房那无处不在的冷梅香不同,却同样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飞快地脱掉身上沾染了客栈尘土和心底晦暗气息的衣物,将自己沉入温热的水中。热水包裹住疲惫的躯体,却洗不去心头的纷乱。
阿秀空洞绝望的眼神,桌上那摞刺眼的银票,自己说出“和离”时那冰冷的决绝……一幕幕在眼前反复闪现,搅得他胃里翻腾。
他猛地将头埋进水里,憋着气,直到肺叶传来灼痛感,才“哗啦”一声破水而出,大口喘息。水珠顺着他的短发、脸颊、胸膛滚落。他用力抹了把脸,像是要把那些画面和情绪都甩掉。
不能想了。已经决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想起苏挽月方才那句“你还有这个心情?”,脸上又是一阵烧。他不是急色,真的不是。
他只是……只是觉得,或许只有在她身边,在她怀里,用那种极致的、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的亲密,才能暂时忘记外面的世界,忘记自己刚刚亲手斩断的过去,忘记心底那愈发清晰却也愈发沉重的、关于“配得上她”的妄念。
他匆匆洗净身体,换上干净柔软的中衣。布料贴着皮肤,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感,和一丝似有若无的、属于这宅院的熏香。
这让他恍惚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这里的一部分,而不再是那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山野猎户。
穿戴整齐,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朝着正房走去。夜色已深,廊下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正房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在寒夜里显得格外诱人。
他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里面传来苏挽月清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烈推门而入。室内烛光温暖,苏挽月已经不在茶榻边,而是坐在了内室的梳妆台前,背对着门口,正用一把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已然如瀑垂下的长发。
她换了一身更轻软的樱草色软绸寝衣,外头松松披着那件银狐斗篷,露出纤细白皙的颈项和一小片圆润的肩头。
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她也没有回头,只是从镜中瞥了他一眼,眸光水润,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慵懒。
“洗好了?”她问,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
“嗯。”秦烈站在门口,有些局促。虽然更亲密的事早已做过多次,但每次这样单独面对、尤其是她这般居家的模样,仍让他心跳失序。
苏挽月放下玉梳,转过身来,倚着梳妆台,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穿着她让人准备的细棉中衣,略有些紧,勾勒出宽肩窄腰和结实的手臂线条,头发还湿着,几缕黑发贴在额角,水滴沿着颈线滑入衣领。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强壮,又带着一种紧绷的、属于猎物的不安。
她唇角微勾,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秦烈依言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距离很近,能闻到她身上沐浴后更加清新的冷梅香气,混合着一点点潮湿的水汽。
苏挽月抬起手,没有碰他,只是用手指虚虚地拂过他中衣的领口,那里因为水渍,颜色略深。“头发也不擦干,不怕着凉?”她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责备,却又不像真的生气。
秦烈喉结滚动:“没事,我身体好。”他顿了顿,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烛光下,她的皮肤细腻得看不到毛孔,眼睫长而密,在眼下投出小小的扇形阴影。
他忽然想起枕头底下那枚染血的、未完成的桃花簪子,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我……我给你雕了支簪子,还没好……下次,下次给你。”
苏挽月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雕簪子?给她?她看着秦烈眼中那点笨拙的期待和隐藏的紧张,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搔了一下,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但很快,那涟漪便消散在更深沉的潭水中。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抬手,指尖这次真的触到了他的脸颊,沿着那道旧疤的边缘,缓缓向下,滑到他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他更低下头,看着她。
“有这心思……不如多想想,怎么让我早点怀上。”她声音压得很低,气息拂过他敏感的皮肤,带着诱人的香气和直白的暗示。
秦烈呼吸一窒,所有杂念瞬间被这句话点燃、蒸发。他猛地伸手,握住她那只作乱的手,掌心滚烫。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腰,将她从梳妆台前带起,紧紧扣进自己怀里。
“我会……我会努力的。”他声音沙哑,低头寻到她的唇,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压抑了一整天的烦躁、愧疚、渴望,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狠劲,不再像最初那般青涩笨拙,反而充满了掠夺性和占有欲。
苏挽月微微一怔,随即顺从地承接了这个吻,甚至主动回应,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热度,能尝到他气息里的不安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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