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危一口气跑下山,直到彻底看不见那片笼罩在灵雾中的山脉轮廓才真正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初时的狂喜渐渐沉淀,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问题——
他身无分文。
漱玉宗内一切用度自有份例,他从未为钱财发过愁。
如今离了宗门,这才发现山下人间处处都要银钱开道。
不过他并不慌张。
虽从未下过山,但从那些被罚抄的杂书,偶尔听来的弟子闲聊里,也模模糊糊知道些山下城镇的模样。
他辨了辨方向,朝着最近一处据说颇为繁华的城镇走去。
城镇比他想的热闹得多,目光扫过夜色中逐渐亮起的一处处灯火,最终落在一角最为喧腾明亮的地方。
花街,夜晚永不沉睡之所。
谢应危虽是第一次下山,却并非一无所知。
那些洒扫庭除的外门杂役,或是偶尔下山采办的弟子,私底下凑在一起时,总会压低了声音交换着一些眉飞色舞,语焉不详的片段。
“温柔乡”、“销金窟”、“活色生香”,夹杂着几声心照不宣的窃笑,然后迅速被更严厉的呵斥或心虚的张望打断。
漱玉宗门规森严,明令禁止弟子涉足此类“有损道心、败坏门风”的场所,谈论都是禁忌。
越是禁忌,越是勾起谢应危旺盛的好奇心与逆反心。
到底是什么地方,能让那些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杂役都忍不住偷偷谈论?
还未完全踏入,一股混合着浓郁脂粉、甜腻熏香、酒气乃至某些难以言喻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与春日夜晚微凉的空气碰撞,形成一种令人微微眩晕的氛围。
眼前是一条被各式灯笼照得亮如白昼的长街。
街两旁矗立着一座座装饰华丽、争奇斗艳的楼阁,飞檐画栋,纱幔轻飘。
每一家门前都悬着显眼的招牌,或题着风雅的名字,画着诱人的图样。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楼前那些鲜活的身影。
穿着各色轻薄纱裙,绫罗绸缎的女子们,倚着栏杆或站在门前,巧笑倩兮,美目流转,用娇柔的嗓音招呼着过往行人。
她们或端庄或妩媚,有清纯如邻家少女,也有艳丽似怒放牡丹。
为了争夺客人的青睐,彼此间隐隐流动着无声的竞争,眼风与笑语都成了武器。
街对面另一座装潢风格略显不同的楼前,站着的竟是几位年轻男子。
他们同样敷着粉,描着眉,唇上点了胭脂,穿着或飘逸或紧身的衣衫,袒露着脖颈或胸膛,同样在殷勤地招揽客人。
而驻足与他们交谈,被挽着臂弯引入楼内的不仅有男人,竟也有衣着华丽面戴薄纱的女子,神情自若,谈笑风生。
这一幕,实实在在冲击了谢应危此前有限的所有认知。
漱玉宗内,男女大防虽不至于像凡俗界某些地方那般严苛,但也是界限分明,举止有度。
何曾见过如此将皮相与风月当作明码标价生意来做的场景?
而且竟是这样不分性别,混乱又热烈地交融在一起。
但对于年仅七岁的谢应危而言,眼前这一切所带来的冲击,更多是源于场景本身的离经叛道与感官上的新鲜刺激,而非源自性别吸引的朦胧悸动。
他的年龄实在太小。
孩童的身体尚未开始历经悄然变化,心性也远未到会对异性产生特殊兴趣的阶段。
在他此刻的认知里,那些倚门卖笑的女子,与对面那些同样敷粉招客的男子,并无本质区别,只觉得山下果然多的是新奇的玩意儿。
谢应危个子矮小,又刻意低着头,混在那些或急切或熏醉的客人中间并不引人注目。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手,在一家家灯火辉煌的楼前慢悠悠地打量,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正留心着目标,不料身后一股酒气混杂着汗味猛地撞了上来。
谢应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呃?”
骂声刚起又戛然而止。
谢应危稳住身形,抬头看去,是几个穿着绫罗绸缎满面红光的年轻公子哥,看样子刚喝了不少,脚步虚浮,眼神迷离。
他们低头看到撞到的是个半大孩子,先是一愣,随即互相看了看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小豆丁!”
“啧,毛都没长齐呢,就学着往这儿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也想女人了?”
一个醉醺醺的公子哥伸手想拍谢应危的脑袋,被他敏捷地偏头躲过。
另一人更是口无遮拦,说了几句极为粗鄙下流的调笑话,引得同伴又是一阵大笑。
若是往常在漱玉宗,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谢应危早就反唇相讥,或者暗中使绊子让他们好看。
可此刻他只是拍了拍被撞到的衣袖,垂下眼皮,一声不吭,默默地从这几个醉汉身边绕开,很快钻进旁边更拥挤的人流里,小小的身影眨眼就不见了。
“没劲,胆子真小。”
醉汉们嗤笑一声,摇摇晃晃地继续寻欢作乐,全然没注意自己腰间原本沉甸甸的锦绣钱袋,已经悄然换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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