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巨大的屏幕上同步显示出脑电图的波形。波形杂乱，但并没有出现典型的癫痫波或其他明确的病理波。张教授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话筒说道：“患者神经系统查体未见明确器质性损害定位体征。脑电图虽有轻度异常，但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癫痫或脑炎模式。目前…无法用已知的神经病理学解释其症状。”他带着困惑和遗憾走下了台。
紧接着上台的是一位精神科权威王主任。他尝试与林小雨进行交流，但林小雨眼神涣散，对提问毫无反应，只是不停地颤抖和呓语着“冷…好冷…”。王主任仔细观察了她的表情和细微动作，又询问了家属关于她狂躁发作时的具体表现。最后，他沉声道：“患者存在明显的感知觉障碍（寒冷感），伴有意识分离状态（狂躁失忆期）。从精神症状学角度，高度提示为严重的分离转换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癔症。但如此严重的躯体化表现，确实罕见。治疗上…建议尝试高强度心理干预结合药物稳定情绪，但…效果难以保证。”他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随后，又有两位西医专家上台，分别从内分泌和免疫角度进行了分析和推测，但都因为没有明确的实验室证据支持，最终只能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西医专家们束手无策，众人的目光自然转向了中医名家。
一位在江城颇有名望的老中医孙老被请上台。他须发皆白，步履沉稳。他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林小雨冰冷的手腕上。他闭目凝神，仔细感受着脉象。良久，他睁开眼，眉头紧锁，对着话筒缓缓道：“患者脉象沉细微弱，几不可察，尺脉尤甚。此乃真阳大虚，命门火衰之极！阳气衰微，不能温煦四肢百骸，故有彻骨之寒。阳气虚极，阴寒内盛，扰乱心神，故有狂躁失魂之症。此病…凶险！”他提笔开出一剂大剂量温阳回阳的方子（如四逆汤、参附汤加味），但言语间也并无十足把握。
紧接着上台的是一位擅长祝由科和疑难杂症的钱老。他观察了林小雨的气色和眼神，又看了看她的舌苔（舌质淡紫，苔白厚腻），掐指算了算，面色凝重地低声道：“此女印堂发暗，眼神涣散无神，舌现紫气，此乃邪祟缠身，阴寒入体之兆！且此邪祟非同小可，怨气深重，已侵入心脉骨髓！非寻常符咒汤药可解！需寻道行高深之人，做法驱邪，辅以纯阳药物固本…”他的说法更是玄奥，引来台下一些西医专家的微微摇头和窃窃私语。
几位中医名家的诊断意见各异，开出的药方也大相径庭，但都透着一个信息：此病极其棘手，他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位位专家上台，又带着困惑和无奈下台。病床上的林小雨依旧在厚厚的毯子下剧烈颤抖，脸色愈发灰败。家属席上，绝望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林小雨的母亲已经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父亲则死死地盯着台上，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会场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一种无力感和挫败感在众多医学精英中弥漫开来。难道连汇聚了全省顶尖力量的研讨会，也解决不了这个怪病吗？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主席台旁沉默不语的李德海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脸上带着一种“当仁不让”的严肃表情，迈步走向展示台中央。
他先是走到病床边，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林小雨的眼皮，又拿起听诊器在她胸口听了听（尽管病人盖着厚毯），动作显得颇为专业。然后，他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声音洪亮而自信：
“各位同仁！刚才各位专家都发表了非常宝贵的意见！综合大家的看法，以及我们医学协会专家组之前的多次会诊结果，我认为，林小雨患者所患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重度神经感知错乱综合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仿佛在宣布一个重大发现：“这种综合征的核心在于，患者的中枢神经系统，尤其是负责感知温度和调控情绪的边缘系统及下丘脑区域，出现了功能性的、而非器质性的紊乱！导致患者对温度的感知出现了严重的倒错和放大，将正常的温度信号错误地解读为极寒！同时，这种紊乱也干扰了情绪中枢，引发了周期性的狂躁和记忆障碍！”
李德海的声音充满了“权威”的笃定：“这种疾病，在国际文献上也只有零星报道，属于医学界的未解难题之一！它的诊断极其困难，治疗更是缺乏特效手段！目前，国际上主流的做法是进行长期、细致的观察，记录症状变化规律，同时尝试使用一些新型的神经调节药物进行干预，以期逐步改善患者的感知功能…”
他还在滔滔不绝地阐述着他的“高见”，试图用一堆专业术语来掩盖其束手无策的本质。
“观察？！！”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会场！
林小雨的母亲，那位一直压抑着悲痛的老妇人，此刻再也无法忍受！她猛地从家属席上站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水纵横，身体因为极度的悲愤而剧烈颤抖。她伸手指着台上还在侃侃而谈的李德海，声音凄厉而绝望：
“观察？！你说得轻巧！我女儿都快冻死了！她每天都在地狱里煎熬！你们这些专家！这些教授！查了半年！花了我们一辈子的积蓄！现在就跟我说要观察？！要等新药？！她等得起吗？！你们有什么用？！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啊？！！”
老妇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刺破了会场那层虚伪的学术外衣，将血淋淋的现实和绝望，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会场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老妇人那绝望的哭泣声在回荡。
李德海站在台上，拿着话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地自容。他精心准备的“专业论断”，在老妇人那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绝望控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那颤抖的女孩和台下那崩溃的母亲身上。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和巨大的疑问，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个女孩，还有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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