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连连摇头,将那枚碧玉镯子轻轻推回蓝婳君手中,低声道:小姐,这镯子既是宁王所赠,便是贵重之物,奴婢实在受不起。
蓝婳君却不由分说,执起小翠略显粗糙的手,将镯子重新放入她掌心,又轻轻合上她的手指。她凝视着小翠的眼睛,声音温柔却坚定:当年若不是得你照看,我早已命丧黄泉。如今你家中遭难,我若袖手旁观,岂不辜负了你我主仆一场的情分?
她顿了顿,指尖在镯子上轻轻摩挲:这镯子虽贵重,却不及你待我的情谊万分之一。你且安心收下,就当是全了我的心意。
她犹记那年隆冬,自己不幸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府中上下避之如蛇蝎,府上的丫鬟们也只敢将药碗远远搁在门外,生怕沾染了病气。
那时她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浑身滚烫,喉咙干得发疼,连唤人的力气都没有。窗外北风呼啸,卷着碎雪拍打在窗棂上,寒意丝丝渗入骨髓。
唯独小翠,寸步不离地守在她榻前,一勺一勺喂她服药,一遍一遍为她掖紧被角,直到她病愈。
她的身子骨一向很好,若不是陈瑶浇下的那一盆冷水,她也不至于病倒。
她至今仍能清晰忆起那日的刺骨寒意——
隆冬腊月,天色阴沉得厉害。陈瑶领着一众丫鬟将她团团围住,嘴角噙着冷笑。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几人狠狠按在井台边。青苔湿滑,混着未化的薄冰,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直刺肌肤。
她挣扎着抬头,正对上陈瑶那双含着恶意的眼睛。
给我浇!陈瑶的尖叫声刺破庭院的寂静。
话音未落,一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冰水便当头淋下。刺骨的寒意瞬间扎进五脏六腑,冻得她眼前发黑,连惨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住手!
一声厉喝突然从廊下传来。陈瑶手中的铜盆一声掉在地上,水珠在青石板上溅开,转眼就结成了薄冰。
三舅母快步走来,身后跟着的丫鬟赶紧脱下斗篷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
胡闹!三舅母一巴掌甩在陈瑶脸上,这般天气作践人,你是要闹出人命不成?
后来,陈瑶确实为此事挨了三舅母一顿训斥。但并非因陈瑶欺凌她的恶行,而是因陈瑶险些坏了陈府的生计。
那日她被抬回屋中,炭火烧得极旺,却怎么也驱不散她身上的寒意。
屋外,是三舅母的叫骂声。
糊涂东西!三舅母的戒尺狠狠抽在陈瑶手心,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你以为那丫头是随便能弄死的?戒尺又重重落下,陈瑶疼得倒抽冷气。
陈府养着她自有道理,三舅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边关每季送来的俸禄,抵得上半个陈府的开销。她若真死了,蓝大将军还会往这儿送银子?
三舅母的咒骂声穿透雕花窗棂,一句句剐在她耳膜上。那妇人约莫想着她这个九岁的稚童听不懂这些腌臜话,偏生她早慧,连话里夹着的算计都品得分明。
夜半时分,她浑身滚烫地蜷缩在锦被里,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透。
丫鬟们搁下汤药便逃也似地退了出去,生怕染了病气。
小翠却整夜攥着她冰凉的手指,时不时探一探她微弱的鼻息。若不是这丫头强撑着不敢合眼,只怕她烧得昏死过去都没人发觉。
那天夜里,前院还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夹杂着三舅母尖利的哭喊声。
一记响亮的耳光划破夜空。
连个丫头都管教不好,要你何用!三舅的怒喝震得窗棂发颤。
在这陈府中,陈家的姐妹最是瞧不上她的,但大舅母家的陈悦和二舅母家的陈怡即使见不得她好,也只敢在嘴上逞能,顶多阴阳怪气地刺她几句野丫头。
唯独陈瑶对她的敌意来得没头没脑,像三伏天里突然砸下来的冰雹子。那丫头看她的眼神总是淬着毒,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像是单凭着骨子里的恶意,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才痛快。
后来才明白,陈瑶对她的恨意,不过源于最原始的嫉妒——在陈瑶眼中,同样生为女儿身,她蓝婳君却能拥有她永远触不到的父爱。
最痛是见大将军将女儿高高举起时,那双握惯刀剑的手,竟能温柔到这般地步。
但她的这些偏执的想法,也都是三舅母一手造成的。
当年三舅母拼死生下陈瑶,却落得血崩之症,从此再不能开怀。三舅盼子心切,这些年红轿子一顶接一顶地抬进府,将那些杨柳细腰的姨娘们养得水灵灵的。正院的雕花大床渐渐落了灰,三舅母守着冷衾寒枕,眼睁睁看着那些狐媚子一个接一个地怀上又小产。
明明是三舅薄情寡义,见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三舅母却将这满腹的怨恨都发泄到了陈瑶的身上。
久而久之,陈瑶便养成了这样一副乖张的性子。
那些姨娘们的小产,也总少不了陈瑶在背后推波助澜——往安胎药里偷偷掺红花,在雪地上泼蜡油,手段一次比一次狠绝。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若真让那些贱人生下儿子,她便在这个家彻底没有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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