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褪色图腾
晨光吝啬地挤过城中村歪斜的楼隙,吝啬地洒在锦绣里那片焦黑的疮疤上。一夜喧嚣沉淀,留下的是更深的死寂和更加浓稠、仿佛已渗入砖缝骨髓的焦糊气味。警戒线尚未完全撤除,像一道无力的符咒圈禁着残骸。几个穿着“市环境监测”马甲的人正笨拙地操作着仪器,探头在湿漉漉的灰烬堆里戳来戳去,仪器偶尔发出几声短促尖锐的“嘀嘀”声,旋即被这片沉重的寂静吞没。
林见远又来了。他换下了那件沾满烟火气的旧风衣,套了件半新不旧的深灰色冲锋衣,拉链直拉到下巴,试图抵御清晨料峭的寒意和那股无孔不入的焦味。他眼下那圈乌青更深了,像被人用沾了墨的拳头狠狠揍过,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在灰烬里反复淬炼过的刀锋。他手里拎着个半旧的单反相机包,包里除了相机,还塞着几本硬壳笔记本、几支不同颜色的笔、一个便携式强光手电,甚至还有一小瓶蒸馏水和几根无菌棉签——这是他跑现场多年的习惯,像个移动的微型取证箱。
他熟稔地绕过两个正在清理大块焦木的工人,目光精准地再次投向昨夜那堵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承重墙。在白天的光线下,那堵墙显得更加破败和狰狞。大片的焦黑色如同丑陋的痂壳覆盖着墙体,湿漉漉的水痕蜿蜒流淌,在焦黑底色上冲刷出道道深灰的沟壑,空气里弥漫着湿木头和灰烬混合的沉闷气味。
他的目标很明确——昨夜强光扫过时惊鸿一瞥的那个浅色区域,以及区域上模糊的图腾痕迹。白天看得更清楚些。那片区域大约一米见方,颜色确实比周围焦黑浅淡许多,呈现出一种被烟熏火燎后特有的、带着油腻感的深灰褐色。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遮挡过,又或是被大力刮擦过。而就在这片相对“干净”的底色上,那些线条清晰地显露出来。
线条是用某种硬物直接在墙面的水泥层上刻画出来的,手法不算精细,甚至有些粗粝笨拙,带着一种原始而蛮横的力量感。刻痕很深,历经大火高温和消防水龙的冲刷,依然顽强地留存下来。图案的主体,是一只展开双翼的鸟。鸟身线条简练,双翅有力地张开,带着一种振翅欲飞的动态。鸟头高昂,尖喙前伸。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足部——并非寻常的两足,而是三条!两条腿稳稳分立,姿态有力,而第三条腿……林见远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把脸贴到了冰冷的、带着湿气的墙面上。
第三条腿的位置在鸟腹正下方,线条向下延伸,但到了末端,却并非像前两足那样是爪子的形状,而是陡然扭曲!线条变得蜿蜒、诡谲,末端形成一个尖锐而恶毒的倒钩,又像是一条盘踞的毒蛇猛然昂起的头颅!这扭曲的“第三足”与上方那充满力量感的鸟身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视觉冲突。它不再是鸟的一部分,更像是一个强行嫁接上去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异物。
这就是那个“三足鸟”图腾!林见远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昨夜光线昏暗,只觉诡异,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图腾的狰狞和邪异被无限放大。尤其是那蛇尾般的第三足,透着一股冰冷、粘腻的恶意。
他的目光如探针般在图案上游走,最终定格在鸟喙的位置。那里的刻痕线条似乎……有些异样?他眯起眼,从冲锋衣口袋里掏出那个便携式强光手电,拧亮。一束凝聚的白光瞬间刺破了墙面的晦暗。
光柱精准地打在鸟喙处。果然!就在鸟喙尖端下方一点的位置,覆盖着图案的那层深灰褐色的烟灰层,被刮掉了一小块!刮痕很新,边缘锐利,露出的下层墙体颜色明显更浅,甚至能看到一点水泥原本的灰白色。这绝不是火灾或水流冲刷造成的自然剥落,更像是有人用刀尖、指甲或者其他尖锐物,非常刻意地、目标明确地刮掉了这一小块覆盖物,让鸟喙尖端的刻痕线条得以更加清晰地暴露出来。
林见远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他迅速打开相机包,取出单反,装上镜头,动作利落。他半蹲下身,调整角度,将镜头对准了那面墙,焦点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褪色的浅色区域和上面诡异的三足蛇尾鸟图腾。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上了快门——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大记者,看来昨晚的警告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一个冰冷、带着明显金属质感和不悦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警棍,猛地从侧后方砸了过来。
林见远手指一僵,但并未立刻放下相机。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只是微微侧过头。陈克非不知何时又幽灵般地出现了,依旧穿着那身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警服,风纪扣严丝合缝。他双手插在裤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正冷冷地注视着林见远和他手中的相机。他站的位置很巧妙,刚好挡住了林见远镜头的一部分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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