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的风刚歇,太极殿偏殿的乐声就响了起来。
凤昭月握着谢陵舟给的玉佩,掌心火纹还在跳。裂口渗血,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她没松手,把玉佩压进掌心,借痛意稳住神。耳边丝竹喧闹,百官落座,气运交错成网,乱得她睁不开天机眸。
谢陵舟走在前头,背影笔直。她跟上去,在他身侧落座。袖口一动,悄悄将玉佩翻到掌心贴紧,闭眼三息,再睁时眸光微闪——天机眸开了。
视线扫过殿中要员。青气浮动,无异样。她目光停在首座右侧。
裴仲坐在那里,月白长衫绣银竹,折扇轻合于手,唇角含笑,正与邻席说话。一眼看去,温润如玉,毫无破绽。
但她看得见他头顶的气运。
赤红如蛇,缠绕不散,血光冲天,直指主位龙椅方向。更诡异的是,那血色深处,竟有一丝黑线蜿蜒而上,连接皇帝命格——那是“弑主”之兆。
她垂下眼,指尖掐进掌心,压住心头惊涛。
这人不止想夺权,还想弑君。
还没收手,她抬眸又看。裴仲似有所觉,转头看来。两人目光相撞,他微微一笑,抬扇轻点自己唇角,像是在赞她端庄。
她回了个笑,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酒过三巡,礼官高唱:“首辅大人敬王妃一杯,贺新婚之喜。”
全场静了一瞬。
凤昭月看着那杯酒递来,没接。她起身,福了福身:“妾身谢首辅厚爱。”然后绕过案几,亲自执壶,倒了一杯,捧到裴仲面前,“该是妾身敬您才是。丞相府多年蒙首辅照拂,今日得以联姻皇叔,全赖您提携。”
裴仲眯眼,笑意加深。他接过酒杯,却不饮,只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杯沿。
“王妃聪慧。”他说,“眉眼清秀,气度沉静,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殿内乐声未停,但这句话落下时,空气仿佛滞了一瞬。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原主早夭,命格被夺,背后正是裴仲布的局。他说“故人”,是在试探她是否记得前世因果。
她低头浅笑,指尖轻轻抚过掌心旧伤。火纹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首辅阅人无数,能称‘故人’者,想必情深义重。”她抬眸,直视他双眼,“不知是哪位女子,竟让首辅念念不忘?”
这话出口,裴仲笑意淡了半分。
他没答,只将手中酒杯放下,慢条斯理打开折扇。鎏金错银,扇面题着“清风明月”。
然后,他用扇柄,轻轻点了三下自己的掌心。
一下,两下,三下。
动作极轻,旁人根本没注意。
可凤昭月瞳孔骤缩。
这是杀意已决的标志。
她立刻催动天机眸再看——裴仲头顶血光暴涨,那道黑线直刺龙椅,且隐隐有扩散之势,像是要拉更多人入局。
她转身,拿起茶壶,给自己和谢陵舟各斟一杯。手稳,动作自然,但茶盏递出时,刻意偏了半寸,避开了皇帝所在的方向。
“王爷。”她低声,“今日宴饮,陛下恐不宜饮酒。”
谢陵舟正在看裴仲,闻言侧头看她。
她没解释,只轻轻摇头。
他沉默两秒,抬手,不动声色将面前酒杯推远。
裴仲看见了,扇子一收,笑道:“皇叔今日滴酒不沾,可是寒疾又犯了?”
“本王身体如何,不劳首辅挂心。”谢陵舟声音冷,“倒是你,刚才那句‘故人’,说得蹊跷。我这位王妃自幼养在深闺,从未出府,怎会是你认识的人?”
“自然是说笑。”裴仲轻摇扇子,“只是王妃气质出众,让我想起旧日一位学生之女,可惜早夭,令人唏嘘。”
“哦?”凤昭月接口,“既然是学生之女,那也是书香门第。不知姓名?家父或许识得,也好替首辅祭奠一番。”
裴仲笑了下,眼神却冷了。
“名字就不必提了。”他说,“死人提多了,容易招魂。”
话音落,殿内温度仿佛低了几分。
凤昭月没退,反而走近一步:“首辅说得是。不过妾身听闻,有些亡魂迟迟不散,并非因为活人念着,而是死得不明不白,怨气难消。”
她顿了顿,盯着他眼睛:“比如,被人夺了命格,换了气运,连轮回都被截断……这样的魂,你说,会不会回来索命?”
裴仲扇子一顿。
全场安静。
连乐师都停了手。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嘴角仍挂着笑,可眼里没了温度。
“王妃这话,有意思。”他慢慢道,“莫非你也懂命理之术?”
“不懂。”她退后一步,低头敛袖,“只是听母亲说过些民间传说,随口一提,让首辅见笑了。”
裴仲没再说话。
他合上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
三下。
和刚才一模一样。
凤昭月回到座位,手心全是汗。火纹灼烧感越来越强,反噬加剧,脑袋一阵阵发沉。她靠在椅背上,闭眼调息,天机眸不敢收回,仍在暗中监控裴仲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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