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冯宇的生活回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正轨”。白天，他是澜商国际小区那个沉默寡言、偶尔会因为“记过处分”而被同事用异样眼光打量的小保安冯宇。晚上，他则化身实习判官，着手调查城中村废弃厂房的地缚灵事件。
直接与地缚灵沟通失败后，冯宇明白，钥匙不在那个充满怨念的灵体身上，而在它之所以成为地缚灵的“因”里。他需要了解那片厂房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调查并不容易。那片厂房废弃多年，产权复杂，相关的记录恐怕早已淹没在时光里。冯宇首先想到的，是询问城中村里的老住户。
下班后，他特意去了经常光顾的一家街边鸡肉米线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人，在这片城中村开了二十多年店，算是消息灵通人士。
“王叔，来一碗大碗米线。”冯宇坐下，状似随意地搭话，“对了王叔，咱村东头那片废厂房，荒了好多年了吧？以前是干嘛的？”
王叔一边烫米线，一边用毛巾擦擦手，叹了口气：“你说红星五金厂啊？唉，早没了。以前可是咱这片儿的明星企业，效益好着呢，好多街坊都在里头上班。”
“那怎么倒闭了？”冯宇追问。
“出事了呗。”王叔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些许讳莫如深的表情，“大概……得有七八年前了吧？厂子里出了个大事故，听说死了人，还挺惨。后来厂子就一蹶不振，没两年就关门大吉了。那块地皮好像一直扯皮，就这么荒到现在。”
死了人！冯宇心中一动，这和他猜测的工伤事故吻合。“王叔，您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死的谁？”
王叔摇摇头，把烫好的米线端给冯宇：“这就不太清楚了。当时闹得挺大，但厂里和上面好像都把消息压下去了。只听说是个年轻小伙，好像是操作机器的时候出了意外……啧，可惜了。后来那厂子就有点邪乎，晚上老有怪声，没人敢靠近。小冯啊，你打听这个干嘛？那地方不干净，可别好奇往那儿凑！”
“没事，就随便问问。”冯宇低下头吃面，心里却翻腾起来。年轻小伙，操作机器意外身亡……这很可能就是那个地缚灵的身份！但“怪声”是近几年才有，还是事故后不久就出现了？如果是后者，为什么怨气积累了这么多年才形成如此明显的地缚灵？
线索还不够。他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比如死者的名字，事故的具体情况。
晚上回到出租屋，冯宇尝试通过网络搜索“红星五金厂 事故”等关键词，结果寥寥无几，只有几条多年前的地方论坛旧帖，语焉不详地提到“红星厂出事了”、“死了个年轻人”，很快就被其他帖子淹没，没有更多细节。显然，当年的信息管控很严格。
现实走访和网络搜索都陷入了瓶颈。冯宇感到有些棘手。他接触不到官方的档案，老住户们所知有限，难道要去问……钱经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钱富贵身上疑点重重，躲还来不及，主动凑上去无异于与虎谋皮。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手机响了，是苏小小发来的短信。
“冯先生，冒昧打扰。关于滨河公园那边，我又想起一些细节，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另外，如果你需要查询一些不太容易找到的旧新闻或者资料，也许我可以试试看，我比较擅长网络检索......”
冯宇看着短信，心中一动。苏小小是程序员，擅长网络检索，或许她真有办法找到一些被遗忘在网络角落的信息？虽然调查红星厂事故和滨河公园的食气鬼看似无关，但多一条信息渠道总是好的。而且，苏小小主动提供帮助，态度诚恳，似乎值得信任。
他斟酌了一下，回复道：“谢谢苏小姐。滨河公园的细节很有用。另外，我确实想打听一点别的事，关于东区城中村一个叫‘红星五金厂’的旧事，大概七八年前好像出过事故，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相关的信息？比如当时的地方新闻或者论坛讨论？”
他并没有透露地缚灵的事情，只是以好奇旧事为借口。
苏小小很快回复：“红星五金厂？我记下了。我试试看，有消息告诉你......”
放下手机，冯宇稍微松了口气。苏小小这边算是一个新的希望。同时，他也没有完全依赖外界帮助。第二天中午休息时间，他借口去买东西，溜达到了城中村的社区居委会。
居委会的大妈们正在闲聊，冯宇凑过去，谎称自己是报社的实习生，想做一个关于本地老企业变迁的专题，提到了红星五金厂。
一个热心的大妈打开了话匣子：“红星厂啊，可惜了！当年多红火！出事的是个姓孙的小伙子，叫孙……孙什么来着？对，孙磊！技术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家里挺困难的，就指望他呢，结果……唉。”
另一个大妈补充道：“说是机器故障，给卷进去了，惨哦……后来他家里人好像来闹过，但也没闹出什么结果，厂子赔了点钱就算了了。他老娘好像没两年也伤心过度走了……造孽啊。”
孙磊！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信息的大门！
冯宇强压激动，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孙磊家原来的住址，大妈们依稀记得好像就在附近另一片早就拆迁了的旧房子区。
得到关键信息后，冯宇谢过几位大妈，离开了居委会。
孙磊，男，约七八年前死于红星五金厂工伤事故，家境贫寒，母亲随后去世。这些信息与他观察到的那充满痛苦和悲伤的地缚灵形象高度吻合。地缚灵的执念，很可能就源于这场不公平的事故，以及对家人的愧疚和放不下？
但为什么怨气近年才爆发？是时间积累的结果，还是……有什么外力刺激？
冯宇决定，今晚再去一次废弃厂房。这一次，他带着“孙磊”这个名字和相关的信息，尝试进行更有针对性的沟通。也许，知晓了它的名字和过去，能敲开那扇封闭的心门。
夜幕再次降临。冯宇站在废弃厂房的围墙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股盘踞不散的怨念。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那片荒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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