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极殿出来时,正午的日头正烈,晒得青石地砖泛着热气。萧烬鸿踩着官靴走下丹陛,指尖还残留着攥紧卷宗时的褶皱感——那叠薄薄的纸页,载着柳文轩的生死,也系着她在这大靖王朝的立足根基。
“大人,您真要三日内破案?”青禾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脸上满是焦灼,“那柳书生失踪都一个月了,原主查了这么久都没头绪,您刚醒过来,身子还没缓好……”
萧烬鸿脚步未停,目光扫过宫门外等候的大理寺衙役,声音冷冽如冰:“没头绪是因为查得敷衍,不是案子难破。”她翻身上马,缰绳一勒,“去城东岔路口,带上卷宗和勘验工具。”
青禾不敢再多言,赶紧招呼两名资深衙役跟上。马蹄踏过京城的青石板路,沿途的商铺鳞次栉比,往来行人中,女子多身着绫罗、昂首阔步,男子则低眉顺目、敛着锋芒,这截然不同的景象,再次提醒着萧烬鸿身处的女尊世界。可她无暇多想,满脑子都是卷宗里的细节——柳文轩,十九岁,白鹿书院学生,父母双亡,与老母亲相依为命,失踪当日是要回家给母亲送书院发放的月米,随身携带的灰色布包里,除了米粮,还有几本书和父亲留下的玉佩。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城东岔路口。这里是两条路的交汇处,往北是通往县城的主干道,路面平整,往来车马络绎不绝;往西则是一条蜿蜒的小路,尽头连着山林与村落,路面泥泞,杂草丛生。原主的卷宗上写着“遍查主干道及周边村落,未见踪迹”,可萧烬鸿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主干道两侧的草丛整齐,显然是被衙役反复踩踏过,可西侧小路的入口,却连半个衙役的脚印都没有。
“原主就是这么查案的?”萧烬鸿翻身下马,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她蹲下身,指尖抚过主干道的泥土,这里的脚印杂乱无章,有行人的布鞋印,有马车的马蹄印,还有货郎的独轮车印,根本无法分辨出与柳文轩相关的痕迹。
“大人,原主说西侧小路偏僻,鲜少有人走,柳书生回家走主干道就够了,没必要绕路,所以没派人去查。”一旁的衙役张忠解释道,他在大理寺待了十年,办过不少案子,对原主的办案方式早已习惯。
萧烬鸿没说话,转而走向西侧小路的入口。这里的泥土比主干道湿润,脚印也稀疏了许多。她顺着路边的草丛仔细勘察,忽然,指尖顿住了——在一簇狗尾巴草的根部,泥土上印着半个清晰的马蹄印。这马蹄印比主干道上常见的马蹄印深了近半指,边缘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泥渍,显然不是往来商队的马车留下的。
“张忠,你看这个。”萧烬鸿招手让张忠过来,“普通马车的马蹄印,因载重较轻,印子浅且边缘模糊,可这个印子,深且清晰,间距比普通马车宽两寸,说明拉车的马体格健壮,且马车的载重比一般马车重。”
张忠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点头附和:“大人说得对,这确实不是普通商队的马车痕迹。可柳书生是步行,怎么会和马车扯上关系?”
“要么,他搭了顺路的马车,要么,他是被马车掳走了。”萧烬鸿站起身,目光扫过马蹄印延伸的方向,“你再看草丛里的野草。”她指向马蹄印旁的几株蒲公英,花瓣已经被碾压变形,花茎断裂处还带着新鲜的汁液,“这蒲公英刚开不久,断裂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不,不对。”她忽然改口,伸手摸了摸断裂的花茎,“花茎的水分还没完全蒸发,结合近期的天气,昨夜下过小雨,泥土湿润,这碾压痕迹应该是在雨后留下的。柳书生失踪当日,也是雨后,这痕迹大概率与他有关。”
青禾听得目瞪口呆:“大人,您仅凭一个马蹄印和几株野草,就能推断出这么多?”
“查案本就是从细节里找真相。”萧烬鸿拿起带来的纸笔,将马蹄印的大小、间距,以及蒲公英的位置一一画下来,“原主只盯着主干道,却忽略了最可能藏着线索的小路。柳文轩回家要经过主干道,可若是遇到什么意外,或是被人引诱,拐进西侧小路也并非不可能。”
她收起纸笔,对张忠和另一名衙役李勇吩咐道:“张忠,你带两个人,沿着西侧小路往前查,留意沿途的农户和废弃房屋,问问有没有人在一个月前的雨后见过一辆体格健壮的马所拉的马车,尤其是车身上有特殊标记的。”
“是!”张忠立刻领命。
“李勇,你去城东驿站,调取一个月前雨后当日的马车入城登记册。”萧烬鸿补充道,“重点查黑色、棕色的马车,尤其是拉车马体格健壮、车夫模样可疑的,把登记册全部带回大理寺,我要逐一核对。”
李勇有些犹豫:“大人,驿站的登记册太多了,一个月前的怕是要翻上大半天……”
“翻也要翻。”萧烬鸿的语气不容置疑,“线索不会自己找上门,每一份登记册里,都可能藏着找到柳文轩的关键。”
李勇不敢再反驳,赶紧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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