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蕴也亲自来了,坐在上首位置,冷眼看着这一切。
法事进行到一半,诵经声低沉庄严。忽然,了尘师父停下诵经,睁开眼,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那个临时安置小菊尸身的薄棺上,朗声道:“阿弥陀佛。此亡灵怨气深重,魂魄不安,非寻常自尽之相。贫僧观其气息,似有未尽之言,未雪之冤。”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窃窃私语声响起。王蕴脸色微变,喝道:“了尘师父!法事超度便是,何出此言扰乱人心?”
了尘师父双手合十,不卑不亢:“贵妃娘娘,出家人不打诳语。亡灵有冤,若不化解,戾气不散,恐生后患,于宫闱安宁不利。”他转向司马锐派来监礼的高德忠,“高公公,贫僧欲行‘问冤’之法,与亡灵沟通,查明其真正死因与冤屈,方可真正超度,不知陛下可否准许?”
高德忠早已得了司马锐密旨,见时机已到,便躬身道:“陛下有旨,一切以化解戾气、安抚宫人为要。师父既有此法,但用无妨。”
王蕴还想阻止,但高德忠抬出皇帝旨意,她也不敢强行干涉,只能铁青着脸坐下。
只见了尘师父走到棺椁前,焚化一道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取出一枚古朴的铜铃,轻轻摇动。铃声清脆,在暮色中传出老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广场上静得落针可闻。
了尘师父闭目凝神片刻,忽然,他身体微微一顿,开口道:“亡灵有言:吾非自愿赴死,乃受人所迫,以命换银,赡养家中病母……”
众人哗然!不是自尽,是受人所迫?
了尘师父继续以一种空灵的声音转述:“……彼人承诺,事成之后,予我百金。并予我一方手帕,嘱我死时握于怀中……”
手怕!果然是栽赃!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慕容雪。慕容雪依旧静静站着,面色如常。
“……吾不知彼人真正身份,只知……只知交接银两与手帕之地,在……在浣衣局后废弃水井旁第三棵柳树下,东行十步,青石板下……”
了尘师父话音未落,高德忠立刻厉声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快去!按师父所言地点,仔细搜查!”
几个小太监飞奔而去。王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住了帕子。她万万没想到,这和尚竟有如此诡异的手段!更没想到,小菊竟然还留了后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太监连滚爬爬地跑回来,手中捧着一个油布包,高声禀报:“高公公!找到了!就在那青石板下!里面……里面是五十两白银,还有……还有一支金簪!”
金簪!那金簪样式虽普通,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绝非小菊这等低等宫女所能拥有!
高德忠接过油布包,仔细看了看那金簪,目光锐利地扫向王蕴身后的一名贴身宫女,那宫女顿时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那金簪,正是王蕴赏赐给那名宫女的!
场面瞬间失控!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是小菊被人用钱收买(或许只给了部分定金),以死构陷慎嫔!而收买之人,线索直指长春宫!
“贵妃娘娘!”高德忠转向王蕴,语气严肃,“此事关系重大,涉及人命,栽赃嫁祸嫔主,老奴需立刻禀明陛下,严加查办!这支金簪,以及相关人等,恐怕都要交由慎刑司审讯了!”
王蕴又惊又怒,浑身发抖,指着了尘师父:“妖僧!定然是这妖僧与慕容雪串通好了,故弄玄虚……”
“贵妃娘娘!”慕容雪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了尘师父乃法华殿得道高僧,陛下亲准行法事超度。娘娘此言,是在质疑陛下,还是质疑佛法?况且,物证确凿,众目睽睽之下从地下挖出,难道也是串通好的吗?莫非娘娘认为,是臣妾未卜先知,将银两和金簪埋在那里,陷害您不成?”
她句句在理,字字诛心。王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高德忠适时道:“贵妃娘娘,慎嫔娘娘,此事自有陛下圣裁。在场人证物证俱在,老奴这就去禀报陛下!”说完,立刻带着油布包和那名面如死灰的长春宫宫女,匆匆离去。
法事草草结束。众人看向慕容雪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后怕,甚至是一丝敬畏。谁能想到,这位看似柔弱的慎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如此雷霆万钧,不仅彻底洗刷了冤屈,还将幕后黑手揪了出来!虽然那宫女未必会直接指认王蕴,但长春宫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王蕴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几乎是仓皇逃离了现场。
慕容雪走到了尘师父面前,深深一礼:“多谢师父仗义执言,化解冤屈,超度亡魂。”
了尘师父双手合十还礼,目光清澈而深邃:“阿弥陀佛。贫僧并非为娘娘,而是为真相与公道。娘娘冰雪聪明,善缘已种,望好自为之,不忘初心。”说完,便带着弟子飘然离去。
慕容雪站在原地,望着了尘师父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关,她算是险险度过。但经此一事,她与王蕴,乃至整个王家,已彻底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未来的斗争,必将更加残酷血腥。
她抬头望向渐渐被暮色吞噬的宫殿飞檐,目光坚定而冰冷。
风波,还远未结束。
(第七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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