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舟引擎低沉地咆哮,劈开墨绿色的河水,在晨雾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尾迹。冰冷的河风如刀刮过脸颊,却吹不散林深心头的厚重阴霾。他紧抱着昏迷的沈瑶,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和滚烫的额头,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身后,废弃的水文站和那片吞噬了阿吉(或者说,那个伪装成阿吉的“影幢”暗桩)的芦苇荡,迅速隐没在雾气与河湾之后。
代号“磐石”的中年男人站在船头,身形挺拔如松,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两岸飞速倒退的、雾气缭绕的丛林,如同警惕的头狼。他的两名队员,一个负责驾驶,另一个(代号“灰枭”)则半跪在船尾,手持加装消音器的冲锋枪,枪口对着后方河道,保持着绝对的警戒。整个过程无人说话,只有引擎声和风声,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深靠在船舷,背部和手臂的伤口在颠簸和寒风刺激下阵阵抽痛,但更痛的是心。阿吉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心底。那个憨厚淳朴、一路并肩作战的少年,竟然是处心积虑的内鬼?是从何时开始?何伯知道吗?表叔的收留是善意还是也被利用?细思极恐,让他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好的绢册和那枚青铜徽章,这是母亲和何伯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的情况不太好,需要尽快手术。”“灰枭”检查了沈瑶的伤势后,低声向“磐石”报告,语气凝重。
“磐石”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声音透过风传来:“坚持住,很快就到安全点。”
安全点?林深看向“磐石”刚毅的侧脸,心中疑虑未消。这些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行动果决,确实像专业的特殊人员。暗号对上了,也出手救治。但他们究竟属于哪个部门?母亲笔记中提到的“可信之人”?还是何伯联络的“守辰”残存力量?或者是更高层面的、针对“影幢”的专门机构? “磐石”没有表明身份,他也不敢多问。在这种境地,知道得越少,或许越安全。
冲锋舟沿着蜿蜒的河道疾驰,巧妙地利用河湾和岛屿避开可能的目光。约莫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前方河道出现岔口,“磐石”示意驾驶员拐进一条更狭窄、植被更茂密的支流。支流尽头,是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岩壁,看似绝路。
冲锋舟减速,悄无声息地滑到岩壁前。“灰枭”跳上岸,拨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一个黑漆漆的、仅容小船通过的洞口。洞口内有微弱的灯光透出。
“进去。”“磐石”简短命令。
冲锋舟缓缓驶入洞内。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经过人工修整的天然水洞,洞壁上有加固的痕迹,停靠着另外两艘同样的冲锋舟。岸边有简易的码头和几个集装箱改造的房间,灯光来自几盏蓄电池供电的LED灯。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燃油味。这里显然是一个隐蔽的前进基地或安全屋。
两名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医护人员已经等在码头,迅速将沈瑶抬上担架,送入其中一个集装箱房间进行紧急救治。林深想跟进去,被“磐石”伸手拦住。
“让医生处理,你跟我来,需要尽快了解情况。” “磐石”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林深走向另一个房间。
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折叠椅和一套通讯设备。“磐石”示意林深坐下,自己则打开一个保温杯,喝了口水,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深:“现在,把你们进入九嶷山之后的所有经历,特别是关于‘秘库’、‘葬影之地’、张明远(无面)以及你母亲留下线索的细节,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时间紧迫。”
林深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心中的悲恸,从收到母亲遗物、遭遇陈队追杀开始,到岩脚镇遇险、结识沈瑶、寻找守山人、深入“归墟之眼”、遭遇“影幢”、发现母亲遗骸和绢册、何伯牺牲、阿吉背叛、黑水桥血战直至被他们接应,尽可能清晰、简洁地叙述了一遍,但隐去了关于“时序之源”具体形态和“心钥”等过于玄奥的细节,只强调那是“影幢”疯狂追寻的、蕴含巨大风险的力量。
“磐石”静静地听着,手指偶尔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听到关键处眼神会变得格外锐利,但始终没有打断。当林深讲到阿吉在芦苇荡中拔出手雷时,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所以,阿吉,或者说那个伪装者,是‘影幢’的核心暗桩‘啄木鸟’?” “磐石”听完后,沉声问道。
“我不能完全确定他就是‘啄木鸟’,但他的背叛是事实,而且身手和心机都远超普通山民。”林深答道,同时将那份染血的“影幢”行动人员笔记本递给“磐石”,“这是从对方尸体上找到的,里面有联系‘啄木鸟’的指令和‘仓库’等信息。”
“磐石”接过笔记本,快速翻看,脸色愈发凝重:“‘仓库’、青龙口,还有这个‘啄木鸟’的代码,信息量很大。”他合上笔记本,看向林深,“你做得很好,林深。你母亲林婉同志的血没有白流。你们拿到的东西和提供的情报,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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