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的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王临指尖刚触到箭杆就缩了回来——箭杆上涂着某种粘稠的暗绿色液体，凑近闻还有淡淡的腥气，显然是淬了毒。
“不是老奴藏的...晌午赵虎的人来搜过屋，当时老奴昏昏沉沉的，没看清他们有没有往地窖里放东西...”忠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王临的衣袖，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愧疚。
王临脑中警铃大作。私藏兵器在大隋是灭门之罪，更别说这些箭还淬了毒。他快速解开另外两个麻袋，一个装满了陈年粟米，另一个竟全是整包的横刀，刀柄上还缠着官库专用的朱砂封条——这些都是赵虎私吞的军资！他这是要把“私藏军械”的罪名栽赃到自己头上！
“少爷快走！”忠伯突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老奴活够本了，您不能留在这儿送死！”
王临急忙扶起他，刚想说话，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应该是瓦岗军和官府的人遇上了。他吹灭油灯，从门缝看去，河对岸的火把突然散开，像被惊扰的萤火虫，显然是发生了冲突。
“不能走，现在出去更危险。”王临压低声音，“赵虎的人在外面盯着，瓦岗军又在附近，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先把地窖盖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他刚盖好地窖板，院外就传来靴子踏碎枯枝的声响。王临贴着墙根挪到窗边，看见五个黑影正在渡河，为首的人举着火把，火光映出他左脸的刀疤——那人气质干练，不像农民起义军，倒像退伍的老兵。
“搜！按崔公子的线报，私藏的军械就在这附近！”刀疤脸的声音带着关西口音，王临心头一沉——崔公子？崔县令的儿子？难道崔家也掺进来了？
忠伯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向后窗——窗外的菜地里，不知何时蹲着个穿夜行衣的瘦小身影，正对着他比划手势。
“王二郎？”黑衣人掀开面巾，竟是镇上药铺的学徒小三子，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赵虎的人在黑松林设了埋伏，要拿你当私藏军械的替罪羊！我师父让我来给你报信，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三子塞来一块竹片，上面用炭笔画着简略的地形，黑松林东侧标着个叉——应该是绕过埋伏的小路。王临瞬间明白，药铺老板会帮自己，恐怕也是受了崔雨薇的托付。
“告诉师父，我承这个情。”王临摸出十文钱塞给小三子，少年却摇头：“师父说，要谢就谢崔小娘子，是她冒险跟师父说，赵虎要对你下毒手。”
院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三子猫腰钻入灌木丛，很快没了踪影。王临刚想把竹片藏好，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里面的人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火了！”
是赵虎心腹的声音！王临握紧横刀，刚要起身，一道黑影突然翻墙而入。月光下，来人左腕缠着褪色的红布条——正是白天在镇上见过的瓦岗军探子！
“王小郎君？”探子竟准确叫出他的名字，语气带着几分客气，“李将军让我带话。”他塞来一块温热的铜牌，上面刻着“陇西”二字，“将军说，看在同宗的份上，给你一夜时间考虑，是否愿意投效瓦岗。”
王临如坠云雾。陇西李氏是关陇贵族之首，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怎么会和他们有牵扯？探子已翻上墙头，突然回头补充：“对了，李将军本名徐世积，在瓦岗军中负责东路战事。”
这个名字如闪电劈开王临的记忆——徐世积，未来的大唐名将李积！他急忙追问：“李将军现在何处？我有要事找他！”
“丑时三刻，黑松林废窑。”探子说完纵身跃下，几乎同时，前门被踹开，火把的光亮中，王临看见赵虎心腹那张长满麻子的脸。
“王临！你好大的胆，竟敢私藏军械...”麻子脸的话戛然而止，一支羽箭从暗处飞来，精准钉入他的咽喉。墙外顿时大乱，有人惊呼“瓦岗贼来了”，接着就是兵刃交击的声音。
“快走！”王临背起忠伯，从后窗翻出，一头扎进浓雾弥漫的菜地。雾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间或有箭矢破空的锐响，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不敢有丝毫停留。
“少...少爷...老奴怀里...有东西...”忠伯的声音气若游丝，贴在王临耳边。
王临伸手摸去，摸到一块冰凉坚硬的东西——是半块青铜虎符，断口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他脚步一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隋朝的虎符专调府兵，这残符足够证明，赵虎私吞的不仅是粮草，还有整支驻军！
黑松林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王临突然刹住脚步，前方的树梢上挂着条红布，正是瓦岗军的联络标记。他握紧虎符，想起徐世积说的“同宗”，想起崔雨薇神秘的暗示，还有地窖里来历不明的兵器——这些线索缠在一起，显然原主的身世远没那么简单。
忠伯的呼吸越来越弱，王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变冷。他咬咬牙，扯下红布条系在腕上——不管前面是瓦岗军的接应，还是赵虎的陷阱，都必须走下去。
雾霭深处，隐约可见几点幽绿的火光，像野兽的眼睛。王临背着忠伯，一步步走进黑松林，他知道，从摸到虎符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卷入了比想象中更大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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