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茅草屋染成血色,王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怀里草药的淡香,立刻被屋内浓重的血腥味冲散。他一眼就看到蜷缩在角落草席上的忠伯——老人灰白的胡须沾着暗红血渍,脸色比早上离开时还要惨白。
“少爷...回来了?”忠伯挣扎着想坐起,刚一动就引发剧烈咳嗽,每一声都带着胸腔震动的痛感。王临箭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触手一片滚烫——忠伯发烧了。
“别动!”王临声音发紧,急忙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着的草药。借着窗缝透入的微光,他看清忠伯腰间缠着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青黑色,显然是白天没妥善护理,又受了惊扰加重了伤情。
屋角的水缸映出王临此刻的模样:十八九岁的清瘦青年,粗布衣衫沾满尘土,眉骨处一道新鲜擦伤还在渗血。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零碎,但有一段格外清晰——三日前赵虎的家丁来催“欠债”,忠伯为护主,被他们用铁尺打断了肋骨,当时没条件好好处理,如今旧伤叠新伤,才会恶化得这么快。
“得先清创。”王临撕开布条时,忠伯浑身一颤,伤口化脓严重,边缘已经浮肿发乌。他飞快回忆现代急救知识,将买来的黄芩、黄连(原文“白芷”应为笔误,前文提的是黄芩、黄连,此处统一)捣碎,混着从药铺老板那讨来的少量烧酒,小心敷在伤口上——烧酒能暂时杀菌,草药能缓解炎症,这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刚敷好药,院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王临瞬间抄起门后的门闩,闪到窗边屏住呼吸——只见几只麻雀扑棱棱从院墙上飞起,夕阳下的田野空无一人,但泥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朝着茅屋的方向延伸,显然是有人来过,只是没进门。
“赵虎的人?”忠伯气若游丝地问。王临没答话,目光快速扫过屋内:矮柜的抽屉微微错位,灶台边的柴堆有被翻动的痕迹——来人显然在屋里搜过东西。他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墙角,掀开松动的地砖——还好,埋在地下的三十文钱还在,那是原主藏的最后一点应急钱。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叩响,三长两短,节奏均匀,像是某种暗号。王临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握着门闩的手更紧了——赵虎的人不会用这么“客气”的敲门方式,会是谁?
“王公子在否?”门外传来少女清泠如泉的声音。王临透过门缝看去,只见一个穿湖绿襦裙的少女站在门外,约莫十六七岁,身后跟着个抱包袱的老仆。少女鬓边的金步摇在暮色中微闪,一看就不是寻常农户家的姑娘。
门开的刹那,少女下意识后退半步——王临满手血污,脸上还带着伤,模样确实有些吓人。但她很快展颜一笑,语气客气:“可是王临公子?家父乃本县崔明府。”
王临瞳孔微缩。崔县令的女儿?记忆中,这具身体的原主只是个破落寒门子弟,怎么会和县令千金有交集?
“崔娘子认错人了。”王临正要关门,少女却从袖中取出半块玉璜,递到他面前:“三年前渭水畔,公子曾赠我此璜为凭,可还记得?”
玉璜的断口在王临掌心微微发烫,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浮现——大业十年上巳节,原主在渭水边救过一个落水的姑娘,当时怕姑娘尴尬,只留下半块玉璜当信物,没想到那姑娘竟是崔县令的女儿。王临暗叹原主胆大,敢与县令之女有私交。
“家父说瓦岗贼将至,特遣我来送些粮药。”崔雨薇示意身后老仆放下包袱,王临瞥了一眼,里面不仅有精米,还有他买不起的犀角止血散——都是救命的东西。少女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赵别驾(赵虎的父亲)私吞军粮的事,家父已掌握证据。”
王临心头一跳。隋炀帝三征高丽后,地方官吏借“备边粮”之名横征暴敛已成惯例。原主的父亲王敬,就是因为要举报赵虎父子贪污,才被他们设计冤杀的。若真能拿到赵虎私吞军粮的证据,或许能扳倒这对父子?
“东南五里,有个废窑洞。”崔雨薇语速飞快,显然怕被人听见,“证据可能在那里,但公子切记,瓦岗军的斥候已经到黑松林了,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说完,她突然提高声音,装作闲聊的样子:“这些粗粮还请公子笑纳,权当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崔雨薇脸色微变,匆匆塞给王临一张绢帕,带着老仆快步离开:“公子保重!”
王临展开绢帕,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看清,上面用胭脂画着简略的地图,某处标着个朱砂红点——应该就是废窑洞的位置。
夜深人静时,王临就着月光研究绢帕。忠伯喝了些掺了草药的温水,已经睡下,但鼾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声痛吟,显然睡得不安稳。突然,远处传来隐约的铜锣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犬吠——镇子方向好像出事了。王临吹灭油灯,摸到院墙边望去,东北方的天空泛着诡异的橘红,那不是朝霞,是火光。
山脊上突然亮起一串火把,像毒蛇的眼睛般蜿蜒而下。王临数到第十三支火把时,手心已全是冷汗——那不是官府巡夜的队伍,火把移动的速度太快,而且全程没有一点人声,只能是瓦岗军的先头部队。
墙角的药罐突然被风吹得翻倒,惊醒了沉睡的忠伯。老人拄着木棍慢慢走到王临身边,望着远山的火光,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少爷...咱们的地窖...”
王临突然想起白日里被翻动的柴堆——赵虎的人搜屋,会不会是在找地窖?他冲进厨房,掀开柴垛,露出下方伪装的地窖盖板。掀开盖板的瞬间,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借着月光,他看见地窖里堆着三个鼓囊囊的麻袋——最上面那个破了个洞,漏出的不是粮食,是沾着血的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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