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物理层面的震动,也不是能量爆发的冲击。
当村雨冰冷的刀锋没入那苍白、搏动着的卵壳时,传递回楚子航手中的,是一种超越了感官界限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震颤”。仿佛他刺破的不是某种生物的卵,而是捅穿了一层隔绝着两个世界的、薄而脆弱的膜。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无尽悲伤、绝望、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眷恋的情绪洪流,顺着村雨的刀身,逆流而上,轰然冲入了楚子航的意识深处。
这情绪是如此熟悉——与他在奥丁尼伯龙根中接收到的求救信号,与那黑色石碑上转瞬即逝的呼唤,同源同质,但此刻感受到的,要清晰千万倍,也沉重千万倍。仿佛不是一个个体在哀恸,而是成千上万、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灵魂,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无声的恸哭。
在这情绪的狂潮中,夹杂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的碎片:
—— 墨色的雨,永无止境地落在暗红色的泥土上。
—— 冰冷的钢铁支架林立,如同巨兽的囚笼。
—— 一双清澈的、带着懵懂与信任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凝望。
—— 一个穿着华美和服、绣着明艳花朵的少女背影,在飘落的樱花中渐行渐远,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甜丝丝的香气……像是草莓大福。
—— 还有……一声轻轻的、带着泣音的呼唤:“Sakura……”
这些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楚子航的精神壁垒。他的黄金瞳在面罩后剧烈地燃烧着,对抗着这股几乎要将他意识冲垮的洪流。他死死握住村雨的刀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明白了。
这颗由无数苍白骨骸堆砌而成的巨卵,根本不是什么活着的怪物,也不是什么封印的核心。
它是一个……“坟墓”。
一个由无数与“她”相关的、破碎的、执念的、悲伤的记忆与灵魂残片,混合着白王逸散的神力,以及那片土地本身的绝望,共同凝聚而成的……巨大的、畸形的“思念体”!
那个站在冰封王座上的存在想要引渡的,不仅仅是“她”残存的灵魂,更是要解开这个承载了太多悲伤与诅咒的“结”!
“楚子航!”
恺撒的怒吼声和源稚女惊急的呼喊几乎同时传来,将楚子航从那情绪的深渊边缘强行拉回。
他猛地抬头,只见源稚女那张俊美而悲伤的脸庞上,此刻布满了真正的、近乎疯狂的怒意与恐慌。楚子航的行为,无疑是在亵渎他兄长用生命守护的禁忌,是在惊醒这沉睡的悲伤集合体!
“你……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源稚女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空灵,带着尖锐的颤抖。他不再结印,而是反手抽出了一直隐藏在宽大和服袖中的——一柄短小的、刀身呈现出诡异紫色的怀剑。
那怀剑出现的瞬间,周围海水中弥漫的龙类威压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攻击性。就连那漫天飘落的樱花幻影,也瞬间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紫黑色。
“阻止他!”源稚女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尖啸。
刹那间,原本静谧瑰丽的珊瑚之城,仿佛活了过来。
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大而美丽的贝壳猛地张开,里面露出的并非柔软的贝肉,而是一张张扭曲的、布满利齿的、如同溺毙者般的苍白人脸!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嚎,带着浓烈的怨气,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楚子航和恺撒扑来!
同时,脚下由珊瑚沙构成的地面剧烈翻涌,数条由森白骨骸拼接而成的、如同巨蟒般的触手破沙而出,带着粘稠的暗色污秽,缠绕向两人的抗压服!
梦貘的领域并未消失,反而与这些实体的攻击融为一体,真与假,虚与实,彻底混淆!绚丽的樱花与狰狞的鬼面交织,构成了最致命的精神与物理双重陷阱!
“烦死了!”恺撒低吼一声,抗压服双臂外侧的装甲板瞬间弹开,露出两排蜂巢般的发射口。“‘波塞冬之怒’!全弹发射!”
咻咻咻——!
无数道细长的、拖着蓝色尾焰的超空泡鱼雷如同暴怒的蜂群,朝着四面八方扑来的怨灵与骨蟒覆盖式轰击!剧烈的爆炸接连不断,将幽蓝的海水搅得天翻地覆,破碎的贝壳、骨片和怨灵残骸四处飞溅。
然而,更多的怨灵和骨蟒从珊瑚丛的阴影中,从地底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仿佛永无止境。
源稚女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与飞舞的樱花中飘忽不定,他手中的紫色怀剑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指向楚子航因为与巨卵共鸣而露出的破绽。一道凝练至极的紫色刀芒撕裂水流,悄无声息地袭向楚子航持刀的右臂!
这一击,快!准!狠!带着一股决绝的、不惜一切也要阻止的意志!
楚子航正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外部是源稚女致命的偷袭,内部是巨卵传来的、几乎要吞噬他理智的悲伤洪流。他甚至可以透过面罩,清晰地看到源稚女那双深紫色眼眸中,燃烧着的、与自己斩向因果之线时相似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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