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的破轱辘碾过满地枯叶,“咔嚓”、“咔嚓”,声音干巴又刺耳。李平安拉着车,眼珠子像探照灯,扫着街边一家家铺子招牌。一个月了,他把北平城九座内城门——正阳门、朝阳门、崇文门、宣武门、东西直门、安定门、德胜门——周遭的街巷胡同,用脚底板一寸寸犁了个遍。
布庄、绸缎庄、估衣铺……门脸大的小的,新的旧的,他都凑近了踅摸。每回瞅见个陌生字号,心就往下沉一截。“王记”、“瑞蚨祥”、“恒源祥”、“兴隆”……花花绿绿,就是没有那个让他揪心揪肺的“林记”。妹妹那张小脸在记性里都模糊了,就剩个揪心的影儿。她到底在哪儿?是不是还饿着冻着?焦躁像根老藤,死死勒着他心口,越勒越紧,攥车把的手,指节都攥白了。
“林家干布匹的,总不能人间蒸发吧?”他给自个儿打气,嗓子眼却干得冒烟。这找人,比拉一天重车还熬人,死沉死沉地坠着。
这一个月,车轮子没白转,耳朵更没闲着。拉那些油头粉面的汉奸、鼻孔朝天的鬼子军官时,他脸上是木的,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死紧。听到的片汤话、瞥见的门牌号,都跟刻章似的,一笔一划刻进脑子里那张无形的北平地图上。
这天后晌,他拉着个满身酒气的汉奸翻译官,从灯市口往东城晃荡。那翻译官喝高了,在后座颠得直晃悠,嘴里不干不净地抱怨伺候“太君”不易,又嘚瑟刚去“冈村司令官”府上送了“孝敬”。
“冈村?”李平安心里“咯噔”一下,耳朵竖得跟天线似的。他脚下放慢,声音挤出点讨好和好奇:“长官,您说的司令官……就是管咱整个华北那位?住得离咱小老百姓这么近?那得多大的宅门啊?”
翻译官正晕乎着享受奉承,也没过脑子,大着舌头含糊一指:“南河沿……南河沿大街……东头……嗝……那片儿,就那儿!朱漆大门……气派着呢!你小子……少打听!拉你的车!”
李平安心头狂跳,脸上堆满惶恐:“是是是,小的多嘴!这就稳稳当当送您!”
把醉猫翻译官扔到一处小洋楼,收了车钱。李平安没像往常找地儿歇脚,拉起空车,直奔东城的南河沿大街。
街面比别处“干净”得瘆人,行人稀拉,透着一股子憋闷的静。他拉着车,慢悠悠晃荡,眼角的余光却跟刀子似的,刮着街东头。
很快,那地方杵在那儿了。
一片占地贼大的深宅大院,围墙高得吓人,把里外隔成两个世界。最扎眼是当中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红得像血,门钉黄澄澄的,在秋日惨白的太阳底下闪着冷光。门口戳着俩持枪的鬼子兵,钉子似的,眼神跟刀子一样刮着偶尔路过的行人。空气里飘着一股子怪异的线香味儿,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平安拉着车,像没事人一样缓缓驶过大门。离得近了,全身汗毛“唰”地立了起来。那俩鬼子兵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停,像看路边的石头。他佝偻着背,破毡帽压得更低,努力扮着那副怂包样儿,心却在腔子里擂鼓。
地址:东城区南河沿大街。目标:冈村宁次。华北鬼子头子。
这名字像块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烫在李平安心尖上!逃荒路上听来的血泪,空间里翻看那些抢来的文件时看到的字儿,瞬间在脑子里炸了锅:
“三光政策”——“烧光!杀光!抢光!” 这三个血窟窿一样的字后面,是多少个村寨成了焦土?多少乡亲倒在刺刀下?那“烧成灰”的命令,就是这门后头的恶魔签的字!
“铁壁合围”——俩月的疯狗扫荡,像铁桶箍死晋察冀,多少好汉血洒黄土?多少家底儿被撕得稀碎?
“治安强化运动”——五次!整整五次!用刺刀、用谎话、用毒药织的大网,把整个华北变成了屠宰场!七万鬼子兵像蝗虫一样扑过去……
“无人区”——沿着长城线挖出的深沟,像条丑陋的疤。沟这边,是鬼子冷冰冰的刺刀;沟那边,是被烧成白地的家,是被撵走、杀绝的乡亲……“不准住!不准活!” 这四个字泡在血泪里!
还有那些抢走的!成吨成吨运走的黄金古董,那是老祖宗的命根子!十多万册被掠走的中医书,那是华夏几千年的脑子!这些财宝,都成了这门后魔窟的砖,化成了打向同胞的枪子儿!
恨!像滚烫的铅水在血管里窜,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牙咬得“咯咯”响,攥车把的手抖得厉害。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用空间里那把磨得锃亮的菊花刀,剁了那颗狗头!
可他死死压住了这股邪火。小不忍乱大谋。这不是天桥死胡同,这是龙潭虎穴!门口那俩站岗的只是看门的狗,墙里头,指不定藏着多少豺狼虎豹,多少明枪暗箭。硬闯?那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
他强迫自个儿喘匀气,拉着车,像个真被生活压塌了腰的车夫,慢吞吞、一步三晃地挪出了这片被魔影罩着的街。直到拐进一条闹哄哄的杂货街,背后那两道冰锥子似的视线没了,他才像卸了千斤担,后脊梁的棉袄里子,早被冷汗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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