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娅话语里的森森寒意，让齐明玉和顾西舟震惊不已。
齐明玉意识中，秋水连连叹息，如今的乌娅，已经黑化了。
相比较起来，乌娅和一千年后的乔之柔，恐怕不遑多让。
齐明玉的世界在崩塌。
上官瑞惨死长街之上，她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最坏的场面，却发现乌娅为她和顾西舟准备的，是更深的地狱。
乌娅不仅想要得到顾西舟，更要诛她的心。
齐宣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手指却在龙袍的袖口下轻轻敲击着。
他看着殿下这出好戏，看着顾西舟紧握的双拳，看着齐明玉惨白如纸的脸，再看看乌娅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忽然笑了。
笑声不大，却让殿内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乌娅公主深情一片，朕心甚慰。”齐宣帝缓缓开口，打破了死寂。
“顾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能得公主青睐，也是他的福分。”
这话听上去，竟是像要应允。
乌娅的嘴角刚刚扬起，齐宣帝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不过，我齐朝的公主，也不是只会在大殿上胡闹的无能之辈。”他目光一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阶下的齐明玉。
“北狄近年来屡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朕决定，将长公主齐明玉，嫁予北狄和亲，以安两国邦交。”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的下巴颏差点掉在地上。
北狄？那个茹毛饮血，被齐朝人称为“北蛮”的国度？
将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嫁到那种地方去，跟发配边疆的囚犯有什么区别？！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有人都看向齐宣帝，这位帝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锋利。他不仅采纳了乌娅的建议，还亲手加了一道更狠的枷锁。
他要顾西舟娶不愿娶的妻，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远嫁不归，永世不得相见。
乌娅脸上的得意也僵住了。
她没想到，齐宣帝的手段比她更毒。
她只是想折磨顾西舟和齐明玉，而齐宣帝，是要将他们彻底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父皇！”齐明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冲出队列，跪倒在地，泪水决堤而下，“儿臣……”
她想说不，她想说她不去。
可她抬头，看到了顾西舟。
男人的身躯站得笔直，他的眼神，死死地锁着她。
那眼神里有痛，有悔，有绝望。
齐明玉打定主意，她不能让顾西舟抗旨。
他若公然抗旨，不仅是他，整个顾家军，都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
齐明玉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她忽然明白了。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顾西舟能活着。
她收回了所有的话，深深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地面，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儿臣……领旨。”
四个字，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
顾西舟的身子剧烈地一晃。
乌娅笑了，笑得畅快淋漓。
齐宣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宣布退朝，一个清越如金石相击的声音，悍然响起。
“臣，拒不接旨！”
顾西舟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掷地有声。
满朝哗然！
疯了！顾西舟一定是疯了！
当庭抗旨，这是死罪！
“顾西舟，你好大的胆子！”齐宣帝龙颜大怒，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响。
“陛下息怒。”顾西舟抬起头，目光灼灼，毫无惧色。
“臣并非不遵圣谕，只是臣以为，我齐朝国威，无需用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去换取！”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殿宇。
“北狄蛮夷，狼子野心，今日和亲，明日便会撕毁盟约，卷土重来！届时，公主身陷囹圄，我齐朝颜面何存？”
“臣，顾西舟，请战北伐！”
整个太和殿，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北伐？
攻打北狄？
百年来，齐朝与北狄大小战役不下百场，从未真正赢过。
北狄的铁骑是悬在齐朝头顶的一把刀，无人能敌。顾西舟竟然要主动出击？
“陛下！”顾西舟再次叩首，声如洪钟。
“臣愿立下军令状，率我顾家军，踏平北狄王庭！臣在，我齐朝的公主，就不需要去和亲！”
一句话，说得几个武将热血沸腾，几乎要跟着跪下请战。
齐明玉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个男人，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齐宣帝眯起了眼睛，眼底的杀意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的算计所取代。
“你要北伐？”
“是！”
“你拿什么跟朕保证，你能赢？”
顾西舟抬起头，迎上齐宣帝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此战若胜，臣请陛下收回和亲旨意，并恩准臣与长公主的婚事。作为交换，臣愿卸去护国大将军一职，自此解甲归田，与公主归隐山林，永不涉朝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绝的光。
“此战若败，不必等陛下问罪，臣，自当提头来见！”
这番话，激起千层巨浪。
乌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顾西舟此举，完全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他非但没有被击垮，反而以一种更加耀眼的姿态，将所有人的命运都绑上了一场豪赌。
齐宣帝脑中飞速盘算着。
顾西舟去打北狄，无论输赢，对他都有天大的好处。
输了，顾西舟战死沙场，他兵不血刃就除去了这个心腹大患，顾家再无接班人，不足为惧。
赢了？赢了更好！顾西舟自己承诺解甲归田，一个没有兵权的将军，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任他拿捏。
更妙的是，高丽国也一直对北狄心存忌惮。
顾西舟出兵北伐，无论结果如何，都算是替高丽出了一口恶气，上官瑞的死，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一石三鸟！
这笔买卖，怎么算，他都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齐宣帝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下的顾西舟，声音威严而洪亮。
“好！好一个顾西舟！不愧是我齐朝的栋梁！”
“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朕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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