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天空说变脸就变脸,清早还是阳光灿烂,过了一小时便黑云压城,我和江江刚踏出酒店的门,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在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跑!” 我低吼一声,双手狼狈地护住脑袋冲进雨幕,江江紧随其后,随我一路狂奔,小姨家近在咫尺,可是我俩的视线却被单元楼门口停着的黑车吸引了,几乎同时刹住脚步。那是一辆线条流畅、气场强大的迈巴赫,雨水冲刷着它光可鉴人的车身,像给一头沉默优雅的黑色巨兽披上了一层流动的纱衣。我们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绕着这辆豪车啧啧称奇,甚至忍不住扒在深色的车窗上,试图窥探一下里面的乾坤。车是别人的,淋湿了的脑袋可是自己的!我们到底还是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点意犹未尽地进了电梯。
令人意外的是,客厅里除了熟悉的家人,还多了一位穿着合体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我们两个落汤鸡似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用粤普叮嘱我们赶紧吹头发。我和江江吹头发时还在悄声讨论来人是谁,但谜底很快揭晓。原来,被“囚禁”多日的江江忍不住向他爸爸描述悲惨境遇,爱子心切的姨父立刻动用了人脉,而这位西装革履的先生,正是他朋友派来的“救兵”——一位专职司机。我们终于可以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了!
坐在迈巴赫宽大舒适、散发着淡淡皮革清香的后座,听着高保真音响流淌出的舒缓音乐,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温润的木质内饰,之前所有的憋闷、无聊和淋雨的狼狈,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窗外依旧大雨滂沱,车内却是一个静谧奢华的小世界,让人沉醉其中。司机尽职尽责地将我们送到了欢乐谷。雨势渐小,乐园里人流如织,我们像脱缰的野马,体验着一个又一个项目,刺激和欢笑,让我们暂时忘却了一切烦恼。直到,我们站在了那个庞然大物——“太空梭”的脚下。几十米高的钢铁巨塔昂然矗立。我们仰着头,只见随着机械倒数声结束,一排游客被像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抛向了高空,还没来得及惊呼,又“刷”的一声以自由落体般直坠而下!尖叫声、哭喊声、甚至带着哭腔的咒骂声,清晰地砸在我们耳膜上。刚才还叽叽喳喳的我们,瞬间安静了,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我……我不坐!”江江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也不坐,我还没到高度。”牛牛咽了口唾沫,找了个非常充分的理由。接着,他们都望向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那瞬间被抛入云霄又急速坠落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播放。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一股莫名的、近乎悲壮的豪情突然涌了上来。天人交战不过几秒,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毅然决然地排到了等候的队伍末尾。
“姐姐加油!我们期待你嚎啕大哭哦!”江江在安全距离外,扯着嗓子大喊。
“我才不会!”我梗着脖子喊道。
冰冷的机械倒计时再次响起:“5…4…3…2…1…发射!” 脸上的微笑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我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嗖”地一声射向了阴沉的高空!风猛烈地灌进耳朵,视野瞬间开阔得令人眩晕。还好我没有恐高症,最初的惊恐过去,竟生出一种奇异的俯瞰快感。透过悬空的双脚看下去,地面上熙攘的人群真的变成了渺小的、移动的蚂蚁,远处的摩天轮像个精致的玩具。然而,这短暂的“君临天下”感转瞬即逝。毫无预兆地,身体猛地一轻,随即是更恐怖的、心脏仿佛要冲破喉咙的极速下坠!失重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五脏六腑,眼泪瞬间就涌到了眼眶边缘。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我死死咬住下唇,把所有的尖叫和生理性的泪水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时,腿还有些发软。江江蹿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你没哭啊?”我故作轻松地理了理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抱歉,让你失望了。”
这时,一直安静等在旁边的司机走了过来,递过我的手机:“刚才有人打你电话,是个外地座机。他报出了一个区号。这个区号很陌生,我尚在皱眉思考,司机大哥非常贴心的告诉我,是古城的。
“古城?”江江立刻凑过来,一脸八卦,“你认识古城人?”
古城,我只认识一个人,肖景明。如果是他,他为什么会打来?是解释那天的失约?还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手机屏幕,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我想立刻回拨过去。但最终,我只是默默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这个陌生的古城号码,在整个假期里,再也没有响起过。
中午,司机将我们带到一家餐厅。窗外是烟波浩渺的海港,桌上摆满了清蒸石斑、蒜蓉粉丝扇贝、焗波龙、海胆蒸蛋等美食。饱餐一顿,我们被送回酒店。人在物质欲得到满足的时候,精神上就容易有些遐思。果然,江江就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一个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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