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但那份立足于现实、却又心怀远方的格局,让苏清鸢胸腔内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这,不正是她重生以来,内心深处隐约渴望,却因身份和现实束缚而不敢轻易触碰的念头吗?
“不一样的未来……”她喃喃重复着,脑海中浮现的,是前世苏家的血海深仇,是今生一路所见民不聊生的惨状,是龙椅上那昏聩暴戾的帝王……打破这一切,建立一个清平世界,这何尝不是她的执念?
“或许,”苏清鸢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袒露心迹,“那个未来,不该再有只因君王一怒便家破人亡的冤屈,不该再有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不该再有官吏可以随意欺凌百姓、夺其口粮的暴政。”
沈砚心头剧震,霍然转头看向她。星光下,她美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坚毅,那双眸子亮得惊人,仿佛承载了两世的伤痛与不屈的火焰。
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伤痛,看到了对不公世道的憎恶,更看到了那份愿意为了一个渺茫却崇高的目标,去挣扎、去奋斗的决心。
一种超越了合作、超越了感激、甚至超越了男女之情的、灵魂层面的共鸣与认同,在这一刻,如同夜空中悄然交汇的星辰,光芒虽微,却足以照亮彼此前行的道路。
他知道她绝非普通的国公府千金。
她知道他绝非寻常的农家少年。
但在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在这茫茫乱世中,找到了可以完全托付后背、可以共享理想与秘密的同伴。
不,或许不止是同伴。
沈砚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拂去她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但手指在空中微微停顿,最终还是落回了身侧。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郑重:“前路艰险,生死难料。但若……若有苏小姐同行,沈砚此生,无憾亦无畏。”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最朴素的承诺,是生死相托的信任。
苏清鸢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暖流涌遍全身。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声音轻而坚定:
“沈砚,这条路,清鸢愿与你,并肩同行。”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儿女情长,只有在这荒途帝阙的起点,两个年轻灵魂最郑重的约定。
他将她从那冰冷的江水中托起。
她将他从孤独的复仇与求生之路上引向更广阔的天地。
这一刻,情愫不再需要言明,心意已然相通。
他们再次并肩,望向南方那片吞噬了星光、也孕育着未知的黑暗。前路依旧漫漫,危机四伏,饥饿、疾病、兵匪、乃至来自旧王朝的追杀,都可能在任何时刻降临。
但,那又如何?
他们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不再是孤独的行者。
他有了需要守护、也愿意理解他野望的知己。
她有了可以依靠、也愿意支持她复仇的臂膀。
篝火在身后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依偎在星光下的身影,虽单薄,却仿佛蕴含着足以劈开这沉沉黑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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