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薄霜初凝。
幽谷的打谷场在经历连续四昼夜的疯狂忙碌后,终于暂时沉寂下来。然而这种沉寂并非安宁,而是一种饱胀的、紧绷的寂静——如同拉满的弓弦,在松手前那片刻的凝滞。
粮仓厚重的木门紧闭,门外新增了两名持弩的护卫,他们矗立在晨雾中如同泥塑,只有眼睛偶尔转动,扫视着四周。粮仓的屋顶、墙角、甚至相邻屋舍的制高点,都布置了暗哨。赵铁柱几乎一夜未眠,亲自设计了这份立体警戒网,将这座储存着近六百石粟米的“金山”围成了铁桶。
杨熙天未亮便起身,踩着沾满白霜的草叶,沿着谷内新修的石板路缓步而行。他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经过工匠棚时,他看见杨大山已经带着几个徒弟在检查独轮车的轮轴——昨日运输强度太大,有两辆车出现了损坏。铁锤敲打木榫的“咚咚”声在清冷的空气中传得很远。
“爹,这么早。”杨熙驻足。
杨大山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亢奋。他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声音沙哑:“得赶紧修好。按这架势,接下来运东西的时候多着呢。”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昨夜……没人睡踏实吧?”
杨熙轻轻摇头,目光投向谷口方向:“粮食进了仓,咱们心里踏实了,外头那些人,心里就该不踏实了。”
正说着,周青从晨雾中快步走来。他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短打,衣角还沾着露水打湿的痕迹,脸色凝重,手中握着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物事。
“主事人。”周青走到近前,将油布卷展开,里面是几块颜色各异的碎布条,还有一小撮泥土,“昨夜西边暗哨带回来的。在野狐岭东侧那条猎道上发现的。”
杨熙接过布条仔细查看。一块是靛蓝色粗麻布,边缘磨损严重;一块是暗红色,质地稍细,像是从衣襟上撕下的;还有一块则是灰白色,带着明显的汗渍和油污。泥土则被仔细地铺在油布上,能看出几个模糊的脚印压痕,其中一个印痕边缘,有半片清晰的、不同于本地常见的草鞋或布鞋的纹路。
“至少三拨人。”周青指着布条和泥土,声音压得很低,“蓝布像是寻常山民,但磨损处太整齐,像是故意做旧。红布……这颜色,咱们周边村落很少有人穿得起染这么深的红。至于这灰白布上的油渍,”他凑近嗅了了一下,“是驴油混合着某种辛辣调料的味道,不像本地人常用的。”
杨熙的目光落在那个特殊的鞋印上:“这纹路……”
“像是军靴。”周青的声音更低了,“但又不是制式的那种。黑山卫所那些兵痞,穿的多是破烂草鞋或旧布鞋,能有双完整靴子的,至少也得是哨总级别的。可若是哨总亲自来踩点,又不太可能只留下这么浅的痕迹。”
杨熙沉默片刻,将油布重新卷好递还给周青:“收好。告诉暗哨的兄弟,辛苦了。接下来几日,眼睛再亮些,耳朵再尖些。这些人敢贴到这么近,说明他们快要按捺不住了。”
周青重重点头,转身又没入晨雾中。
杨熙继续前行,来到谷口内侧新建的“共议堂”。这是一座相对宽敞的木石结构屋子,平日里是学堂,重大事务时便是议事之所。此刻,屋内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吴老倌捧着个粗陶碗,小口啜饮着热汤,眉眼间带着惯常的沉静,但握着碗沿的手指却微微用力,骨节有些发白。韩铁锤抱着双臂靠在墙边,闭着眼,胸膛缓慢起伏,像是在假寐,但杨熙一进门,他的眼睛便倏然睁开,锐利如刀。李茂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账册和几张草纸,眉头微蹙,手中的炭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林三坐在最靠门边的矮凳上,双手拢在袖子里,腰背微微佝偻,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还沉浸在昨日那场盛大收割的余韵里。周氏正低声与老陈头说着什么,老陈头只是沉默地点头,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膝盖。
“都到了。”杨熙走到主位——一张未上漆的原木长桌后坐下,目光扫过众人,“周青刚才带回消息,西边野狐岭,至少有三拨不同来历的人在踩点。布条、鞋印,都留下了。”
屋内气氛瞬间凝滞。
韩铁锤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戾气:“来了好啊!老子正手痒!让这帮杂碎来,来一个老子劈一个,正好试试新打的那批矛头利不利!”
“铁锤!”吴老倌放下陶碗,声音不高,却让韩铁锤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劈人容易。劈完之后呢?若是寻常流匪,杀了也就杀了。若是刘扒皮派来探路的狗腿子,你杀了,便是给他递刀子,让他有借口明着来找茬。若是卫所的人……”他顿了顿,看向杨熙,“哪怕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死在了咱们地界,雷彪那贪鬼也能借题发挥,敲骨吸髓。”
韩铁锤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终究没再说话,只是狠狠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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