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的夏天,来得格外酷烈。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燃烧的白炽灯球,高悬在白银市上空,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土地。空气仿佛凝固了,吸入肺里都带着滚烫的质感。蝉躲在蔫巴巴的树叶后面,声嘶力竭地鸣叫着,那声音连绵成片,灌满了人的耳朵,更添了几分燥热与烦闷。
七月的一天,正午刚过,阳光正是最毒辣的时候。某小区一栋普通的居民楼内,301室的客厅窗户大敞着,老旧褪色的淡蓝色窗帘被一丝微弱的热风吹得微微飘动,却带不进丝毫凉意。地上,散落着几颗沾着泥土的土豆、一把有些发蔫的青菜和一个打翻了的尼龙网兜——显然是女主人刚买菜回家,还没来得及收拾,变故就发生了。
赵长河是跑着上楼的。三十四岁的他,已是刑侦队的副队长,眉宇间比六年前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历练,但此刻,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楼道里熟悉的、混合着灰尘和食物残渣的气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蝉鸣,让他心头莫名地发紧。
门口拉起了警戒线,同事们的脸色都异常凝重。他深吸一口气,戴上鞋套和手套,弯腰钻了进去。
客厅里,一个穿着白色大褂、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年轻女法医正蹲在尸体旁初步勘查。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而冷静的眼睛。她是林岚,刚从省厅分配下来不久的高材生,二十六岁,业务能力出众,是局里重点培养的对象。
“赵队,”林岚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但条理极其清晰,“死者孙燕,三十岁,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颈部单一致命伤,手法……非常利落。现场同样被仔细清理过,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指纹或足迹。”她顿了顿,伸手指向卧室的方向,“和……和八八年那起案子一样,死者的红色短袖衬衫,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
赵长河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快步走到卧室门口,那抹被刻意摆放的红色,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六年了!那个如同鬼魅般的阴影,竟然真的再次出现了!
“还有这个,”林岚跟了过来,递过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细长的金属物,“在地板缝隙里找到的,位置很隐蔽。”
赵长河接过证物袋,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那枚十字螺丝!与六年前张敏案现场发现的那一枚,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规格,同样的优质碳钢材质,甚至,在强光下仔细辨认,螺丝表面那些细微的、像是长期使用留下的划痕,都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熟悉感。
“是同一个人!”赵长河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确认后的冰冷,“他又动手了!”
林岚点了点头,补充道:“根据走访,孙燕是纺织三厂的职工,独自居住,刚搬来这个小区不过三个月。凶手……他是怎么知道她今天穿红色衣服,并且确定她独自在家,选择在正午时分动手的?他一定观察了她很久,进行了长时间的、不为人知的踩点。”
赵长河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现场。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却照不亮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他看到孙燕倒下的位置,看到散落的蔬菜,想象着一个普通女性在最平常的午间归家后遭遇的恐怖厄运。凶手的耐心和谨慎,远超常人。
“证物袋给我。”赵长河对旁边的取证人员说。他接过另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从孙燕红色短袖口袋里找到的物品——一串钥匙,几张零钱,还有一张小小的、皱巴巴的纸质收据。收据上没有店名,没有日期,只用手写体模糊地写着两个字:“螺丝”,后面是一个数字:“5元”。这无疑是与那枚螺丝相关的线索,却又如此含糊,无从查起。
技术科的同事报告,在窗台外侧,提取到了半个模糊的鞋印,经过初步比对,与八八年案发现场推断的42码鞋印特征完全吻合。
所有的线索,都冰冷而固执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那个在六年前制造了“9.27”惨案后便销声匿迹的恶魔,回来了。并且,他依然遵循着某种固定的、令人费解的模式:红衣女性,清理现场,叠放红衣,遗留特殊螺丝。
规律的显现,非但没有带来突破的曙光,反而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预示着更深的恐惧和更艰难的追索。
白银市公安局会议室,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窗户紧闭着,厚重的窗帘拉上了一半,挡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却挡不住室内弥漫的浓重烟味。长条会议桌上,散乱地放着十几个满是烟蒂的烟灰缸,以及喝剩的、已经冷掉的咖啡和浓茶。墙壁上,几乎被贴满了。左边是1988年“9.27张敏案”的现场照片、线索图、尸检报告摘要;右边则是刚刚发生的“7.xx孙燕案”的整套资料。两张受害女性生前的笑脸照片并排贴着,与她们遇害后冰冷的现场形成残酷的对比。中间的白板上,用红笔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红衣、十字螺丝、42码鞋、煤油味”,旁边画着巨大的问号和连接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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