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未响,鹿云兮已踏上雪剑峰的石阶。今日不是例行的替身值守,而是她自己申请的额外加钟——为换取藏经阁二层的丹方阅览权,她自愿再贡献两个时辰的存在感。
——演得越久,灵石越多;灵石越多,丹道越稳。她在心里把算盘拨得噼啪响,却忽略了一道越来越长的影子——谢颀的目光。
剑寂殿内,比往日更静。夜明珠被鲛绡蒙住,光线像覆了一层冷霜。谢颀盘坐寒玉云床,并未睁眼,神识却循着少女的脚步,一路从山脚跟到殿门——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这一路的已超出审视,近乎守护。
鹿云兮入门,提裙,敛衽,垂颈,一气呵成。她今日特意换了更宽松的雪色弟子袍,袖口以银线暗绣云纹——那是苏清婉画像里同款纹案,也是她的道具之一。可她不知道,谢颀先注意到的,不是袖口,而是她指尖沾的淡淡丹香:清苦,却鲜活,像雪里突然冒头的绿芽。
“来了。”男人睁眼,嗓音低冷。
鹿云兮屈膝行礼,声音温婉:“弟子前来值守。”
谢颀没有立刻回应。他起身,步下云床,衣袂扫过玉石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一步步走近。鹿云兮低眉,只能看见他雪色靴尖,与自己微湿的鞋尖——中间只隔一线。
那一瞬,她生出错觉:再往前半步,就能踩碎彼此的影子。
谢颀停在她面前,指尖一翻,现出一张对折的雪浪纸——正是昨夜被云澈撕走、又被她悄悄留在案几的字帖。
“认得么?”男人声音听不出情绪。
鹿云兮心口一紧,暗道糟糕,只能硬着头皮:“回师叔祖,是……弟子练字留下的。”
“练我的字?”谢颀似笑非笑,将字帖展开,指腹在那“婉”字上摩挲,“学得倒像。”
像——却终究不是。
鹿云兮听懂弦外之音,耳尖微热,竟生出被偷窥的羞恼。她咬唇,伸手想取回字帖,谢颀却抬手一让,令她扑空。
“想要?”男人低眸,忽然转身,“随我来。”
内殿更静,连呼吸都显得突兀。谢颀停在一只乌木小匣前,匣盖开启,露出里面一排排白玉发簪——或雕云纹,或刻霜花,或仅一截素杆,却支支精致,刀痕利落。
“我闲来雕刻,每支都本想送出去,”他背对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却终究没送。”
鹿云兮指尖发颤,目光落在最边缘那支——通体素白,只簪首刻一朵小小的、含苞的兮草——是她名字里的“兮”。
谢颀伸手取出那支,转身递给她,声音冷而淡:“以后练字,写自己的名。”
鹿云兮怔住,心口像被那朵兮草轻轻戳了一下,酸而胀。她抬头,第一次直视男人眼睛:
“师叔祖为何……突然给我这个?”
谢颀没有立即回答。他抬手,指腹几乎要碰到她眼尾,却在半空停住,转而替她别上发簪。冰凉的玉尖擦过鬓角,带来细微的颤栗。
“因为,”男人嗓音低哑,像雪下暗火,“你总该记得自己是谁。”
——不是婉儿,是云兮。
鹿云兮呼吸发紧,心脏不听话地撞击胸腔。她忽然意识到:再演下去,先丢的未必是自我,可能是——心。
回到外门,月例发放。执事弟子照旧递来轻飘飘的储物袋——三十上品灵石,三瓶凝玉丹,比契约少了四成。理由仍是“心境未稳”。
鹿云兮平静接过,转身却在拐角顿步——她得把“代价”记账:灵石每少一块,情感就得多演一分;谢颀每多给一个眼神,她就得丢一点自我。
她抬手,抚过鬓边那支兮草发簪——玉质冰凉,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烙得她耳尖生疼。
“再演三次……”她对自己低声道,“三次后,我要用丹道把自己写进宗门卷宗,不是‘婉’,是‘兮’。”
未时,丹房。
鹿云兮刚收好新炼的冰心丹,门口便晃进一道青衫人影。沈星河摇着折扇,笑得温文:
“鹿师妹,冰心丹的云纹越发精妙,可愿与器堂合作?恒温阵盘,专为你的火候所设。”
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不劳沈师兄费心。”
云澈负手而入,身形挺拔,眼睛眯起,尾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敌意。他停在鹿云兮身前半步,隔断沈星河的视线:
“师姐的火候,自有我照看。”
沈星河笑意不变,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鹿云兮鬓边——那支突兀的白玉簪。他眸色微深,折扇“啪”地合拢,声音温润得像一潭深水:
“原来,鹿师妹已有更好的‘阵盘’。”
雪剑峰的石阶出口处,鹿云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簪首兮草——冰凉,却烫手。她忽然意识到:簪子、丹香、狐尾、阵盘……所有东西,都在逼她选边。
而她,不想选。她只想成为——能被看见的自己。
谢颀那句“卯时再来”还在耳侧回荡,鹿云兮已提着裙摆奔下石阶。山风猎猎,吹得她双颊发烫——不知是跑的,还是心里那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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