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呜咽声,断断续续,不似活物,倒像一柄生锈的锯子,在凝滞、潮湿的空气中,一下,又一下,无情地拉扯着我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每一次声音的间歇,都像是死亡的预告,而每一次它再次响起,又像是对我良知的一次凌迟。声音的源头,就在这栋被风雨侵蚀的别墅深处,像一个幽怨的魂灵,不肯散去。
我紧握手电筒,那唯一的光源,成了我对抗无边黑暗的武器。然而,光束却随着我无法抑制的颤抖,在别墅墙壁上那些剥落的金箔和褪色的油画上不安地游走,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影子,仿佛整个房间都在与我一同战栗。房间里的是被遗弃的细狗——这个念头如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划破了我混乱的脑海,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确定。
小区里面的这片别墅区,居住在这里的,虽然不是手握资源、运筹帷幄的富贵人家。但是,能住得起别墅的人,绝对比我们普通楼的人来说,不差钱。
对他们而言,养名贵宠物并非出于喜爱,而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一种彰显品位的社交货币。他们或许会从欧洲带回血统纯正的布偶猫,或是从北美购来魁梧的哈士奇,但总有那么一些特立独行的“新贵”,更偏爱国内那些带着古老传说和独特气质的生灵。比如,产自陕西本土的细犬,还有中华本土黄色的大狗旺财,广西、贵州等等中华大地很多本土犬种。
我对细犬,这种犬的最初印象,并非来自什么猎户的口中,而是来自童年。在上海美影厂的动画电影《大闹天宫》里,二郎神身边那只威风凛凛、啸天而哮的神犬,是我对“忠诚”与“力量”的最初印象。
后来,是在一个喧闹的菜市场,一个卖水果玉米的露天摊位后,一对朴实无华的老板夫妇,在简陋的拖车下拴着一只相貌奇特的黑狗。它身形修长,面容清秀,与我印象中土狗的憨态截然不同。我好奇地问过,老板才骄傲地告诉我,这是本地特有的本土犬种——细犬,是真正的“东方猎神”。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光芒,仿佛拴着的不是一条狗,而是一段值得炫耀的传奇。他说,这狗身形如风,骨骼清奇,奔跑起来犹如一道划破黄土的黑色闪电。
这种犬,在陕西广袤的黄土高原上,已奔跑了上千年。它们的血脉里,烙印着风沙的味道,回荡着秦腔的粗犷与悲怆。
它们从来不是供人把玩、蜷缩在怀中的宠物,而是农民和猎人最可靠的伙伴,是严酷自然环境中的生存利器。造物主似乎将所有的偏爱都赋予了它们:流线型的身材能将风阻降到最低,高耸的腰腹和紧实如铁的肌肉赋予了它们无与伦比的爆发力,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则充满了古老的智慧和磐石般的忠诚。
在过去的岁月里,一只优秀的陕西细犬,足以让一个家庭在贫瘠的土地上获得更多的猎物,让孩童在野兽出没的夜晚安然入睡。它们是伙伴,是家人,甚至是一个家族荣誉的象征。然而如今,这流淌着古老血脉的“猎神”,却困在了一座由钢筋水泥和人类虚荣堆砌的豪华囚笼里,成了一件被遗忘在尘埃中的展品。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我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思绪压下,深吸了一口混杂着霉菌与腐朽的空气,侧耳倾听。那声音里没有丝毫攻击性的低吼,只有纯粹的、被饥饿和孤独折磨到极致的哀鸣。
自政府部门撤离居民,有一个多星期了!而这别墅的主人,可能走的更早。我不知道,它被遗弃了多久,被锁在这别墅里靠吃什么,喝什为生。狗盆空,水碗里满是灰尘。
它可能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叫喊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只剩下这微弱的、气若游丝的悲鸣,作为它生命尚存的证明。别墅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是厚重的灰尘、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属于动物的、因长期饥饿而产生的特殊酸腐味。这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胃,让我一阵翻搅,却也让我更加确信了我的猜测。
为了生存,为了家人我姐,我的猫,我不能就这么退缩。如果里面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也必须亲眼确认,给这份悲伤一个交代。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仿佛垂死挣扎般的呻吟,在空旷死寂的别墅里久久回荡。手电筒的光束如同一柄利剑,瞬间刺破了门后的浓稠黑暗,照亮了客厅角落里的一团瑟缩的黑影。
那确实是一只狗,一只黑色的陕西细犬。
它就那么静静地趴在一张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沙发柔软的皮革被它尖锐的爪子抓出了道道狰狞的裂痕,像一张被撕碎的、象征着富贵的脸。
它瘦得可怕,身上的黑色皮毛黯淡无光,沾满了灰尘和蛛网,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油滑和光泽,像一块被遗弃在角落的破旧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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