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像一条被世界遗弃的灰色伤口,蜿蜒在无边的雨幕中。
雨点不再是温柔的滴答,而是狂暴的鼓点,噼里啪啦的砸身上,砸在拉车上,也砸在我忐忑不安的心上。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潮湿的泥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文明死寂的腐败气息。就在这片绝望的灰败中,我的目光却被几处别墅院子里倔强的绿意牢牢攫住。
那是?那是一片菜园,在连续数日大雨的冲刷下,显得狼藉不堪。木制的栅栏东倒西歪,泥土被泡成了褐色的稀泥,一些低矮的菜苗被雨水打得匍匐在地。
然而,就在这片狼藉与沉寂之中,生命却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倔强地宣告着它的存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甜与草木的清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独特气息。
目光所及,首先是那些青的、青红交错的西红柿。它们像一盏盏被骤雨打湿的琉璃灯笼,表皮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却又始终固执地亮着。雨水洗去了尘埃,却洗不去它们身上那股酸甜的、即将成熟的芬芳。
低头看去,是肆意生长的生菜。它们被雨水冲刷得绿得发亮,叶片舒展,脉络清晰,仿佛一块块未经雕琢的翡翠,温润而饱满。指尖轻轻拂过,能感受到那股脆生生的凉意和生命的弹性。
几棵茄株的叶子下,紫得发亮的茄子悄然垂挂。那是一种深邃到近乎墨色的紫,表面带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像夜幕下的天鹅绒,神秘而高贵。它们安静地悬挂着,与周遭的灰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是这片废墟中沉默的守护者。
两垄辣椒植株更是充满力量,枝叶间结满了沉甸甸的大小不一的青椒。那绿,不是轻浮的嫩绿,而是饱经风霜的、深沉的墨绿,仿佛凝结了所有未被污染的生机与辛辣。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用数量和重量诉说着生命的繁盛。
还有那攀附在竹架子上的豆角藤蔓,疯长的长豆角如一条条碧绿的流苏,从高处垂落,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它们修长而笔直,充满了向上的生命力,像是从废墟中伸出的无数只绿色的手,渴望触摸天空。
而最显眼的,无疑是那片黄瓜藤架。藤蔓交织,结满了大大小小的黄瓜。那些小的,浑身带着倔强的小刺,顶花带刺,鲜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与可能。而那些长得偏老的,表皮则带着岁月的痕迹,颜色从翠绿过渡到微黄,刺也变得柔和。它们不像年轻黄瓜那样张扬,却更显得沉稳。在灰暗的背景和斑驳的光影下,它们就像废墟中偶然发现的黄金,不事张扬,却闪烁着最朴素、也最诱人的微光。这微光,不仅照亮了这片狼藉,更照亮了观者内心深处对生命最原始的敬畏与感动。
在平时,这些不过是餐桌上最寻常的点缀,是农贸市场上最不值钱的货色。但如今,在这个食物比黄金更珍贵,甚至比生命更脆弱的时代,它们就是希望,是活下去的资格。
我的脚步,像被无形的锁链拴住,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冰冷的雨水中。
拉车里的细犬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停顿,它微微动了动,从包裹着它的丝绒窗帘布下,发出一声虚弱而疑惑的鼻音。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雨吞没,却提醒我,忽略了它的不安。
我低头,安抚地拍了拍它湿漉漉的丝绒窗帘布“被子”,指尖能感受到它微弱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可我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钉在了那片狼藉却充满诱惑的菜地上。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一个在理智与本能之间反复拉锯的赌局。时间就是生命,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暴露在未知危险中的可能。
虽然,别墅里的人都走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那扇雕花的铁门虚掩着,庭院花坛里精心修剪的玫瑰早已疯长成一片杂乱的荆棘,菜园更像一块被遗弃的。整座别墅、别墅区静得可怕,偶尔还夹杂着鸟叫声,剩下的只有风雨发出的呜咽声,仿佛在诉说着昔日主人的仓皇离去。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片死寂的废墟之中,我,一个在和平安稳的秩序下生活成长了二十多年的人,内心却依旧被一个顽固的念头所束缚:没经过主人允许就擅自跑人家菜园子摘菜,那算是偷。
可是,我没那么死板,此一时彼一时!没有主人的菜园就是无主之地。小时候,在农村偶尔还到邻居家的菜园里,顺手摘个瓜,掐把葱。再说,我不摘,它们也会烂在地里!与其烂在地里,还不如吃到肚子里。
我吸一口气,冰冷的雨水灌入肺腑,让我瞬间清醒。
我将拉车迅速而无声地拉到最近一栋别墅的院墙边,用身体挡住大部分风雨,然后从背包里抽出一根之前用于撬门的短铁棍。
铁棍冰冷而坚实,是我在这末世里为数不多的依靠。院墙不高,约莫一米,但上面缠绕着带刺的蔷薇藤蔓,在风雨中张牙舞爪,像一道天然的、充满恶意的屏障。我咬了咬牙,将铁棍伸进藤蔓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尖刺。动作轻得像一只潜行的猫,屏住呼吸,生怕发出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引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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