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的话音在死寂的遗迹中落下,那股因洞悉可怕真相而产生的寒意尚未散去,周遭的环境,便仿佛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开始发生诡异而剧烈的变化。
遗迹上空,那些原本只是如同幽灵船般偶尔漂过的时空碎片,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搅动,骤然变得密集、狂乱,如同濒死宇宙最后的癫痫。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灵泽、扭曲的面容、崩坏的山川、陨落的星辰——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碰撞、湮灭,将昏暗的遗迹映照得光怪陆离,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剥离现实的外壳,显露出其下混乱而痛苦的底层结构。 空气中那股凝滞了万古的悲怆与低语,陡然增强了数倍,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化作无数清晰的、充满痛苦与怨毒的嘶吼、哀嚎、诅咒,如同实质的精神风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四人的心神壁垒,试图钻入每一个意识缝隙。
“它们……更活跃了!是因为云疏道破了关键吗?”苏瑶紧握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清丽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手腕上的清心玉镯自动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晕,与剑身泛起的清辉连成一片,在她身前形成一道薄而韧的精神屏障,竭力抵御着这无孔不入、蚀魂销骨的低语狂潮。即便如此,那声音中蕴含的极致绝望,依旧让她脸色微微发白。
“不只是活跃,”云青河沉声道,他如山岳般屹立,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视着那些狂乱闪烁的碎片和仿佛在随之蠕动的深沉阴影。他手中的长刀虽未完全出鞘,但那凛冽的刀意已自行流转,在他周身形成一片无形的力场,将靠近的混乱能量悄无声息地切碎、排开。“是愤怒……或者说,是饥饿的期待。我们的话,似乎不仅刺激到了那个‘存在’,更像是……按下了某个倒数计时的开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暗处那些原本只是贪婪窥视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灼热,充满了近乎实质的渴望,如同饿狼盯上了即将到口的血肉。
炎隐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古老尘埃与怨念的空气让他肺部一阵刺痛。他强迫自己从“墨渊叛变”与“候选之躯”带来的巨大震撼与悲愤中挣扎出来,强迫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指着那些愈发狂躁、甚至开始主动撞击他们护身罡气的时空碎片,声音沙哑而急促:“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它’——万寂之骸——已经彻底注意到了我们,并且……不耐烦了。这片‘归墟试炼场’正在被它的意志强行激活,留给我们的选择,要么在它完全苏醒前找到生路,要么……就成为它复苏的第一份祭品!”
云疏屹立在愈发狂暴的能量与精神旋涡的中心,感受着那如同冰冷湿滑的锁链缠绕全身、越收越紧的窥视感,以及来自地底深处、越来越清晰、如同巨人心跳般脉动着的恶意。他刚刚领悟的、带着一丝治愈与调和特性的能量,在体内本能地流转,试图驱散这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与压迫,却仿佛一滴清水落入滚油,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反应!他清晰地感知到,脚下这片被称为“归墟试炼场”的土地,其深处那个被称为“万寂之骸”的恐怖聚合体,其沉睡的意志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苏醒,并且……以其庞大无比的灵识,牢牢地锁定了他,如同锁定了黑暗中唯一的坐标。
“它认识我……”云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战栗,那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面对某种超越理解的、古老而巨大存在时的本能敬畏与警惕。“或者说,它认识我体内的幽冥印。它把我当成了……等待已久的‘钥匙’,或者……更糟糕,‘食物’和‘躯壳’。”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光芒驱散了瞳孔深处因外力影响而偶尔闪过的冰火异色,“我们不能退。炎隐前辈说得对,这里是试炼场,是上古先贤留下的最后防线,也是最终的赌局。退缩,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所有主动权,只会成为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任由净蚀教和这怪物摆布。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去理解这试炼的规则,去掌控,或者……至少找到与之抗衡,甚至利用其力量的方法!”
话音落下,他再次闭上双眼,摒弃外界一切干扰。这一次,他的目标并非仅仅是巩固自身力量,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且凶险的决定——主动将自身神念,如同最精细的蛛网般,小心翼翼地铺开、延伸出去。他不是要去对抗那股毁灭性的意志,而是尝试去“倾听”、去“解析”那来自“万寂之骸”本体的、混乱而庞杂的低语与嘶鸣,以及周围那些狂躁时空碎片中可能蕴含的、关于试炼规则与对手弱点的关键信息流。 这无异于主动敞开一部分心防,去迎接那股足以让寻常修士瞬间疯狂的毁灭意念的冲击,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
几乎在他放开神念、主动与之建立连接的瞬间,遗迹的环境开始了更深层次、更令人心悸的异变。原本如同仇敌般交替闪烁、彼此排斥的幽蓝冰光与赤红火光,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强横的大手强行握住、糅合,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同步率明灭,节奏逐渐统一,最终彻底融合成一种笼罩天地的、令人极度不安的 暗紫色调 。这光芒并不明亮,却仿佛能吸收一切生机,让人的影子都变得扭曲怪诞。空气中的温度也失去了冰火两极的极端特性,转而成为一种 黏稠的、恒定的、仿佛能渗透衣物与护体罡气、直接冻结灵魂与血液的阴冷 。更让人不安的是,那些原本充斥四周、狂暴无序的能量乱流,此刻仿佛被这股苏醒的至高意志强行抚平、梳理,变得……异常顺从而有序,如同等待检阅的军队,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暴将至的极致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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